很罕見地,在東昌這個少雪的城市,十一月初就飄起了雪花。
激揚日報社新聞部主編邵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開口:“你想好了?确定要繼續。”
沈亦行幾乎一秒都沒有猶豫:“是。”
“我不是想打擊你什麼,現實可能遠比你想象的要殘酷。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需要真相的。”
“師傅。”沈亦行稱呼他。
這個稱呼一出來,邵康眼睛就濕潤了。
已經多少年沒有聽到沈亦行這樣叫他了。
沈亦行繼續道:“我十五歲與秋哥相識,他年長我四歲,可以說是一手帶我入行的,但現在他生死未蔔。”
“他是我哥,我不會讓他的結局定格在下落不明這四個字上。”
“哪怕……”沈亦行低下頭,“萬一他真的遭遇不測了,我也要把他的屍骨找出來。”
沈亦行說:“那個手機号碼,我又見到了。”邵康的神情霎時間變得嚴肅起來。
“号主是科奧集團董事長最小的兒子陸明睿,去年剛留學回來。”
邵康不難猜到沈亦行接下來準備要做什麼。
邵康問他:“你能保證你自己以及身邊的人不受傷嗎?”
沈亦行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
邵康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他當年對沈亦行的初印象實在算不上好。
雖然他的簡曆足夠驚豔,是正經科班出身,專業基礎紮實。
但沈亦行生的唇紅齒白,家境又十分顯赫,邵康肯定他是塞進來的關系戶,是個有錢少爺一時興起,用來揮霍自己花不完的錢跟時間的。
記者不是在辦公室裡坐出來的,他們要不停地跑現場,這其中可能會遇到極端天氣,甚至是一些突發性事件。
他以為這份苦,這位金枝玉葉的大少爺一定吃不了,過不了多久就會走人。
但沒想到,他不僅待住了,還一待就是幾年,最後選擇了去最苦最不讨好的深度調查部。
明明是富貴堆裡泡大的孩子,沒長成個除了銅臭就是脂粉味的纨绔富二代,卻長成了個不矜不伐的君子樣。
邵康拍了拍他的肩。
“别老想着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扛着,撐不住了就來找我,這點事還是我能替你擔着的。”
“怎麼說,你也叫我一聲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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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出公司的時候,外面雪已經下得很大了,路邊的樹都白茫茫一片,像挂了一層厚厚的糖霜。
她今天又加班到很晚,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又加上下雪,路上的行人很少。
路口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蹲着一個醉鬼,南栀沒看到,經過時吓了一跳。
醉鬼手裡抱着一個空酒瓶,他醉眼惺忪地睜開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南栀,咧開嘴笑。
“美女,都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啊,要不要我陪你。”
南栀沒有理會,腳下的速度加快了些,還沒等她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醉鬼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了,正往她這個方向走。
南栀加快步伐通過了下一個路口,拐進一個拐角裡。
突然身後傳來一股大力,把她整個人抱進了懷裡。
對方的力氣好大,南栀掙紮不開,她手立刻伸進包裡,準備掏出之前買的防狼噴霧。
“别怕,是我。”頭頂溫柔的嗓音傳來。
南栀不再動了,她擡頭看頭頂的沈亦行,對方帶着黑色口罩遮住臉,正側過臉看外面情況,在這黑夜中莫名有種鋒利感。
醉漢好像在往這邊看,沈亦行把自己頭上的黑色鴨舌帽摘下,戴在南栀頭上,又用了一點力,護着南栀的頭把她按在自己懷裡,将她的臉跟身體全部一起遮住。
“什麼啊,原來有男朋友了啊。”醉漢嘟囔了這麼一句後,就走掉了。
南栀現在幾乎整個身體都在沈亦行懷抱裡,她的臉緊貼着沈亦行的胸膛,感受到布料下方富有彈性的肌肉。
四下寂靜,她隻能聽到沈亦行胸腔裡有力的心跳聲,砰砰,砰砰。
南栀能清晰地感受到從沈亦行身上傳來的溫度,男人隻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夾克,但身上的溫度卻很高,比穿了厚厚羽絨服的她身上還要溫暖得多,貼着男人滾燙的身體,南栀感覺自己的臉正在不受控制地變熱。
沈亦行靠着牆,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溫柔但鋒利,像一把出鞘的軟刀。
這麼多年警覺幾乎是刻在他骨子裡的習性,他敏銳地捕捉到路口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等過了會,他确定沒什麼危險了後才放開南栀。
南栀摸着自己現在可能已經通紅的臉說:“那個人走了吧。”
“嗯,已經走了。”
沈亦行幫她把在剛才跑步時散開的圍巾重新系好,然後彎下腰,看着她眼睛說:“以後别再這麼晚回家了。”
“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雪還是在下個不停,落在了兩個人的肩頭,發梢。
南栀偏頭偷偷看路燈下沈亦行的影子,高大挺拔,正一步不停地跟在自己的身後。
她往右邁一步,兩個人的影子就貼在了一起,看起來就像是在依偎。
到了小區樓下,南栀回過頭跟沈亦行道别。
南栀回到家裡,她來到窗邊,看到沈亦行還站在他們分别的那個路燈下,他倚靠在牆邊,很久都沒有走。
南栀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起身把屋裡的燈關上,她看到沈亦行擡了一下頭,像是往她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站在逆光裡,南栀看不清他的臉,沈亦行又站了一會後擡起腿走了。
她沒有問,沈亦行今天為什麼會經過這裡。
後面南栀才恍惚想明白,那個時候沈亦行突然出現在她公司樓下,可能是想要來跟她說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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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被醉鬼尾随騷擾,這些天,南栀一直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這個念頭終于在一周後得到了驗證。
這天南栀剛到地下車庫,突然從角落裡冒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他穿着邋遢,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看到南栀出來,拿着匕首就沖向她。
“啊。”南栀尖叫了一聲,她從來沒有見過對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盯上自己。
看到對方拿着刀沖過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中年男人的體力很不好,他跑了沒幾步就開始喘粗氣,就這麼一會,已經被南栀遠甩出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