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闖進視線的是一個大約二十歲出頭的男生,頭戴深紅色棒球帽,氣質周正,五官硬朗,眼下有一條很淺的疤,她印象中并未見過此人。
不過,男生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有些莫名的眼熟。
認錯了吧。
沈邱川下意識張望四周,想找出背影和她相像的人。
搜尋無果,她一邊用困惑的眼神看着男生,一邊指了指自己。
男生以為這是在讓他确認沒有叫錯人,鉚足了勁剛要點頭。
誰料沈邱川誠懇發問:“我惹你了嗎?”
不能怪她多嘴,實在是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多得數不過來。
雖然她不怕事,但她怕累。
聞言,男生面露錯愕,嘴角微抽:“不不不——”
他想撤回點頭這個動作改為搖頭,卻來不及收力,帶動身子往下一栽,眼前一花。他忙向前撲騰了兩步。
堪堪穩住身形後,他上身微微前傾,仰面對沈邱川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給予誇贊,語氣興奮:
“我隻是想說,你剛剛那一波操作太帥了!”
說的時候他沒注意腳下,踩到了光滑的紙殼,頓時朝旁邊倒去,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逃過了一劫沒能逃過第二劫。
沈邱川和默默當旁觀者的董寓一齊低頭看着一手撐地一手捂腦袋的男生。
出于禮貌,沈邱川:“……謝謝?”
男生龇牙咧嘴地爬起來,眼睛卻發亮得像個電燈泡,面對沈邱川,似乎見到了什麼絕世珍寶,目的昭然若揭:
“有興趣當我的隊友嗎?”
聽上去就很不認真。
沈邱川用一種看待新奇事物的目光盯着男生,思索着該如何委婉拒絕。
見狀,男生自信一笑,以為是自己的風流倜傥把人迷住了,心裡暗暗偷着樂。
完全沒意識到傻大個的外表配上傻乎乎的笑容有多傻。
沒樂呵多久,他察覺出了沈邱川的欲言又止,漸漸反應過來,笑容僵在臉上,剛剛建立的自信瞬間崩塌:“拜托,别這麼快拒絕,我心靈特别脆弱一男的。”
反射弧好長且臉皮好厚一男的。
沈邱川忍不住問他:“你們找隊友這麼草率?”
再怎麼樣的小戰隊,也不至于在大街上随便拉着一個人就直接問。
“啊……那倒不是。”男生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起來,尴尬地偏過頭,“其實我做不了主。”
原來不止是拉人随便,說話也挺随便的。
沈邱川拉上董寓想走。
男生急急忙忙辯解:“我不是騙子!我是真的覺得你很适合我們隊!”
盡管是在一個涼透了的比賽中挖掘出的人,但他有種強烈的直覺,堅信這個女生能使死灰複燃、讓他重新找回在賽場上熱血沸騰的感覺。
如熱鍋上的螞蟻,男生在原地亂轉,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絞盡腦汁的試圖讓沈邱川回心轉意。
被逼得一着急、一激動,他現下是鐵了心要跟沈邱川做隊友了,就算做不成長遠的,也得争取一次這樣的機會。
隊裡現在缺少主力,情況緊迫,如果再不确定下來人選,這屆WCA基本上是跟他們隊半毛錢關系都沒了,所以任何一個潛在性人才都不能放過。
他當即不再猶豫,下定了決心。
于是沈邱川又看見男生冷靜了下來,對她說了一句:“你等我五分鐘,我打個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男生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視死如歸。
她沒打斷男生,悄悄支棱起一隻耳朵去偷聽談話内容。
這是在跟誰打電話,居然打出了要奔赴戰場奉獻生命的架勢。
被偷聽的男生渾然不覺,習慣性地開了免提,沒走遠,隻是背過身去。
他撥号給了能做主的那位,心裡不斷祈禱着天時地利人和。
半分鐘過去,他等得掌心浸滿了冷汗,電話才被接通。
平日裡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冷面隊長,今天不知是哪湧出來的一股勇氣,促使他迫不及待道:“隊長!我找到你的接班人了!”
說完他就暫時掐住話尾,期待隊長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
出乎意料的是,這場通話無端嚴肅起來。
對面沉默許久,說出的話像從頭到腳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撲滅了他所有的熱情:“你的主要任務是好好訓練,用不着操心這件事。”
這道極富磁性的悅耳男聲一出,落在沈邱川耳裡,迎面而來的是逾常的熟悉感,似曾相識。
持續偷聽的沈邱川臉上的玩味慢慢消散。
一般來說,很難有人光靠聲音在她腦中形成記憶。這人肯定說過什麼話給她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以至于她連帶着把說話人的嗓音都記住了。
為了尋找蛛絲馬迹,她的視線從男生的衣服上掃過,由于外套沒有拉上鍊子,能清楚看到裡邊的黑色POLO衫的正面。
猛然,沈邱川發現了個重點,大腦中登時掀起一陣風暴,思考功能下線。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眼瞎了——
剛才沒留意,現在一看,男生身上的黑衣胸口處印的赫然是FW的隊徽标志!
如果這人沒有穿别家隊服的癖好的話,大概就是FW的人沒錯了。
真是有夠巧的。
運氣有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