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正是早點鋪生意火爆的時間,密集的人流中炊煙缭繞,吆喝聲接二連三,熱情飽滿,老闆的孩子對新鮮出爐的小籠包望眼欲穿。
沈邱川排在長隊裡,一點不急。
經過近一個星期的折磨,她已經能做到面對任何事都心如止水了,反正再麻煩的事都沒有董寓麻煩。
家裡多了個大爺,體驗着實不算良好。
尤其是董寓這種對生活質量要求高的,費心又費力,難伺候。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讓董寓爛在醫院裡。
董寓本人應該也非常想爛在醫院裡,可惜她餘額不足,住不起院、請不起帥哥護工了。
所以沈邱川自然而然地成了怨種。盡管董寓是手掌割傷,但享受到了跟全身癱瘓的病人一樣的待遇。
這不,大早上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董大爺非得讓她出門買早餐。
沈邱川想到這,歎了口氣。
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傷員,更不能放愛闖禍的人進家裡。
血的教訓。
期間,為了顯得不是那麼的無情無義,她還去慰問了兩次另一位傷員林靳。
但無一例外,敲了門之後就是遙遙無期的等待。站在門口的十多分鐘裡,沈邱川擡頭确認了無數次門牌号。
她甚至不知道該懷疑些什麼,便隻能懷疑自己的眼睛。
事實是沒走錯,單純的沒人開門。
她反而松了口氣。
大大的好,省心又省力,完全不需要擔心後續,跟董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林靳能去哪?他手臂傷沒好全,又不能參賽。
幾種猜想從腦子裡掠過,老闆娘豪爽的詢問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妹子,吃點啥?”
這話一出,沈邱川才陡然發覺自己前面空了幾個位置,她趕緊上前:
“一份雲吞和兩個鴛鴦包,帶走。”
“好嘞——”
老闆娘食指屈起給一旁發呆的自家男人猛敲一記,恨鐵不成鋼地對着空氣罵了句祖宗,随後向沈邱川咧嘴笑了笑,麻利地用長筷從蒸籠裡夾出兩個包子。
沒等多久,兩個印着綠字的小塑料袋就被送到沈邱川手裡提着。
走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店面挂的菜單牌子,心生感慨。
由于她經常不吃早飯、就算吃也是點外賣的緣故,她上次吃這家店的早餐還是高中時期。
老闆娘一個人管一家店,忙不太過來,很容易讓客人等得不耐煩。好在這個能幹的女人動作熟練又勤快,客緣不是一般的好,才順利把這店做活了。
白駒過隙,時過境遷,看向未來時卻是一如既往的空白無物,望不見頭。
沈邱川提着袋子的手握緊了,餘光注意到一個玩套圈遊戲的小攤,還有一個坐在木質短腿闆凳上的人。
坑錢遊戲,試一次都是她傻。
她目不斜視,堅決不因一時好奇慘遭坑蒙拐騙。
就在即将她走過小攤的前一秒,有個口齒不清的年邁聲音喊住了她:“那個小姑娘,你站一站。”
沈邱川第一時間仍不相信叫的是她。可惜四下無其他小姑娘。
若是按她以往的做法,她大概率會直接裝耳聾。
可這次面對的到底是個老人,還是尊敬尊敬吧。
沈邱川停住腳步,循着聲音看去。
坐着的是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有些矮,想必是兒時營養不良導緻的,略顯畸形,枯瘦如柴的小臂上挂滿了五顔六色的塑料圈環,瞧着分量沉甸甸的,竟抵他小半身高。
小攤前并沒有人駐足,畢竟連過路的行人都很少。
許是半天沒有生意,老人心急了,主動放出長線拉客:“小姑娘,我看你面善,送你一個圈。”
免費的午飯不吃白不吃。
試一次又何妨。
沈邱川将手上的袋子放在石闆桌上,接過一個紫色的圈,沒有猶豫就将其扔了出去,姿勢和使的力道都很随意任性。
紫色的圈平直地越過一片體積較大的物件,慢慢減速并下降。
沈邱川不指望一個圈能套中東西,隻當給老人捧個場。
看都不用看結果,她擡手掩唇打了個哈欠,擡腳欲要離開。
意料之外的是,還沒走出幾步,老人又着急忙慌叫住了她。
沈邱川疑惑地返回去。
莫非還要再送她一個圈不成?
“年輕人就是毛毛躁躁的,東西都不拿就走了。”老人扶着腰,慢吞吞地站起來。
沈邱川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老人圍着一地獎品繞了好幾轉,眼睛眯了又眯,腰彎了又彎,無比吃力地搜尋出一個黃色的小籠子。
明明不是冬天,老人的手指依舊皲裂粗糙,小小的籠子在他手上顯得比例不協調。
他笑眯眯地,露出健康的一口牙:
“拿走吧,你剛套中的小動物。”
套中的?
誰套中的?
她套中了??
沈邱川愣愣地接過來。
她的準頭确實一向很好。
可也沒好到這種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