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雅先生的書房——這是沈邱川見到FW基地的第一感想。
壁紙采取以駝色和秋色為主,靠邊設着盆栽,連蕉葉都養得極好,工藝品般剔透玲珑,牆上挂的是山水風景淡墨圖,書法作品講究地裱了框,行筆真如野鶴閑鷗,經得起細看。
沈邱川一眼瞧中了那幅魏碑體,紅底黑字,寫的是“山川共濟”,規整勻稱,剛健有力,方硬有棱角。
能寫出這樣字的人,必然鋒芒畢露。
她駐足了許久才舍得動步子,對FW的管理層人員産生了好奇。
有品位的、有格局的,打破了她對電競訓練基地的一貫印象。
而且基地估計挺大的。
何凱十分鐘前說他馬上下樓,走到現在了還沒走下來,半個人影沒見着。
路過訓練室的時候,沈邱川沒忍住,走了進去。
大衆都說FW近年不行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俱樂部給選手用的設備配置依舊是頂尖的,未曾拖過後腿。
偌大的訓練室裡隻有一台電腦開着,正處于遊戲中,對應座椅上的人不知去向,似乎已經放棄了這一局。
哪有玩一半說不玩就不玩的道理,又不是能暫停的4399小遊戲。
沈邱川把擋眼的座椅拉開,觀察了一下遊戲内局勢。
這一看,她愈發詫異。
都決賽圈了,僅剩兩個人,正是熱血沸騰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好端端的,怎麼就不打了?
慫包。沈邱川對這位陌生人發出譴責。
她環顧了一圈四周,确認慫包真的不在後,她坐到了椅子上,接替了慫包的位置。
目前的情況是,慫包操縱的人物躲在樹幹後一動不動,僅剩的那一個敵人也不沖上來。
兩個人不知這麼耗了多久。
……總不可能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吧。
沈邱川試探性地動了動,剛一探頭,人物頃刻間掉了一半的血。
有趣。
她緩緩坐直,忽然明白慫包為什麼慫了。
感情是遇着了開鎖頭挂的神仙?
怪不得直接放棄,就算是職業冠軍也基本上拿神仙沒辦法。
主要是他們沒時間去琢磨如何對付開挂者,為了不浪費精力,一般都會選擇退讓。這就導緻違規者氣焰高漲且态度嚣張。
但職業選手沒精力,沈邱川可有精力得很。
她直播這幾年,遇見的神仙層出不窮,什麼樣的都有。
神仙在天上飛久了自恃清高,她脾氣又差到極點,與之發生口角是在所難免的事。
她不願受制于人,就開始潛心鑽研外挂漏洞,逐一攻破。
透視挂、毒人挂、打藥挂,沒有她遇不到的挂,自然也沒有她對付不了的挂。
一個小小鎖頭挂,幾十種版本的她都破解過,分分鐘搞定不在話下。
雖然近幾個月她沒怎麼關注這方面,可能又新出了加強版,不過換湯不換藥,這一點她比外挂制造商還熟。
既然遊戲能有BUG,那外挂肯定也有漏洞。
根據以往經驗,她很快想出了對策。
借助樹木這個掩體,沈邱川進房屋裡換了把霰彈S686,條件有限,當下隻有它擁有一槍将人擊倒的傷害力。
确定好敵人方位,她不假思索地跳了出去,通過走位和對後座力的掌控,在外挂鎖定失效的一瞬間,成功命中敵人的頭盔。
Game Over!
每次終結一局遊戲,沈邱川都得愣好一會兒,這次也不例外。
她在座椅上坐着,已然忘記這并不是屬于她的位置,直到外邊走廊上就傳來何凱的呼喚:“Aroma?Aroma!”
沈邱川回了神,應了一聲,邊起身邊向聲源趕去。
訓練室的門閉合上的一瞬時,洗手間的燈關了,從裡走出一個戴着有線耳機、眼下一片烏青的男生。
無論是在黑暗中,還是在幽幽燈光下,男生臉上顯現出的陰沉壓抑始終得不到改變。
他走路一搖一晃的,唇色發白,眼睛困倦得要閉不閉,令人擔心他會不會下一秒就倒地不起。
“啪嗒。”
乍然間,他睜大了雙眼,停在電腦前,手裡的MP3掉落在地,整個人迸發出一種向死而生的活氣。
過了半晌,不可置信的呢喃回蕩在空曠的訓練室:
“鬼替我赢了?”
……
“Aroma?Aroma你在這嗎?”
“是這麼讀的嗎,我是不是讀錯了……早知道問問中文名了,沒文化真可怕。”
何凱無能捶牆,恨不得現在立馬時光倒流回去:“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念書。”
不想再看拙劣演技的沈邱川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拍上何凱的肩膀,寬慰道:
“沒讀錯,你還是有點文化的。”
文化這東西,夠用就行,不在多。
何凱當了真,聲淚俱下,滿眼動容地看着沈邱川:“真的嗎?謝謝你。”
不等沈邱川婉拒他拙劣的道謝,他又有了新動作。
隻見何凱背過身去,雙手合十,低頭祈禱,嘴裡重複念叨着:
“上帝,我剛剛說的都是假的,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回去念書,你别當真,你别當真……”
看出來你對念書深惡痛絕且擅長變臉了。
無意識的,牆上的字畫再一次吸引了沈邱川的視線,以至于她自動屏蔽了何凱制造出的動靜。
久了得不到搭理的何凱恢複正常,注意到沈邱川對其中一幅的上心和中意,便主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