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并不是來伯明翰的最佳時機,秋季才是,到那時天氣涼爽宜人,便可以穿過維多利亞廣場,到達城尾的綠洲酒館,在林間小道漫步。
林靳尤為喜歡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德,風景如畫,山路崎岖,人煙稀少,因此将訓練地定在古鎮旁的43号公路。
今天進行了一整天的實戰模拟,以三組有氧運動收尾。歇氣過後,他一邊猛灌了大半瓶水,一邊給手機開機。
捏瓶子用力過度,濺出來的水少部分灑在屏幕上,他連忙扯起衣角擦了擦,然後點進綠色社交軟件。
清靜,空空如也,沒什麼消息,但不是他想要的。
置頂那一欄并沒有紅點。他眼底浮上自己都未察覺的失望,抿了抿唇,還是不死心地點了進去。
對話窗口裡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日。他的那句問話至今沒得到回複。
是他把話說得太絕了麼?
他垂下眸,指尖難耐地亂動。
明明是對方先違背承諾的。明明說好了凡事會第一個想到他。可真遇到事了,他甚至比不過網絡上的Devil。
Devil是他,卻也不是他。
看不清摸不到的,有什麼好。
做完拉伸的張杜峰走過來,感受到他心情的低落,拍了拍他的肩:“愁眉苦臉的,是不是在想怎麼才能把人追到手?”
“我可一直關注着你的賬号。你們小年輕那點心思,我一看便知。”
那點心思?哪點心思?
林靳正想嘲這個中年男人胡思亂量。轉念一想,他确實太在意沈邱川了些,上心得不正常。有時候他的那些所作所為,連他自己都想不通。
既然沈邱川如他期盼的那般進了FW,最初的目的已然達成。對方更是向他表明決心,他也相信對方能夠言出必行。
FW的後續發展他不必操心。等沈邱川正式入隊後,工作繁忙,練車的事情自然而然會擱置下來。
他微不足道的一點用處,就快沒用了。
那麼,繼續打擾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思緒萬千,相互交錯,織成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層覆一層,又宛如波濤翻滾,一浪接一浪。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閉上眼,心卻始終靜不下來。
莫非,他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另一邊,張杜峰猜到林靳會反駁,翻出那組照片,指着上邊飽含溫情、明亮而潤澤的眼睛:“啧,你瞅瞅吧,你平常是這麼看我的嗎?我都不想說你。”
見林靳理屈詞窮,他乘勝追擊,比了個數字一,故作慷慨:“我教你一招。”
“對女生,你得學會欲擒故縱,不能追得太緊,要若即若離,要學會散發男性魅力,做些她拒絕不了的小動作。”
“……比如?”林靳挑了挑眉,順着他的話頭往下問。
張杜峰義正言辭,一本正經得有種說不出的搞笑:
“路過的時候偷偷往她兜裡塞一萬塊錢。”
有病。
這是男性魅力嗎。
這是金錢魅力。
林靳淡淡瞥他一眼,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給,提步就想走。
“喂,诶——”張杜峰緊忙出聲把人留住,正色起來。
“我沒開玩笑,這誰拒絕得了啊?我當年能追到我夫人,鈔票可以說是第一助攻。當然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有上進心!”
他一口氣傳授了一大堆要領,言傳完了恨不得再身教一番,回頭卻發現林靳在對着路邊的鵝卵石出神,不知聽沒聽進去。
……算不算是逮到學神開小差。
“Excuse me?”他忍住把手揮上去的沖動,“先生,請尊重一下我好嗎。”
“謝謝,你按到我傷口了。”
林靳回過神,淡然地拿開張杜峰的手,用紙巾擦了擦新滲出的血:“今天訓練到此為止吧。”
“家裡有個小屁孩來了,剛下飛機,我得去接他。”
血流得不少,張杜峰的手連帶着染了些暗紅色,便在旁邊石壁上輕蹭了一下。
他心生愧疚,自然林靳說什麼就是什麼:“行。”
放在其他日子,區區八點就想走人?不可能的事。
“對了。”
收拾完東西,他見林靳還站在原地,發出善意的提醒:“你胳膊上的傷,不先包紮一下嗎?”
“不打緊。”林靳在Black Cab上打了輛出租,聞言掃了一眼結痂情況。
邊緣裂開,看着觸目驚心。
不去醫院的話,大概率會留疤。
如果留疤的話,會不會引人多看一眼……?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收回伸向垃圾桶的手,把滿是血塊的髒紙揣進兜裡。
挺莫名其妙的。他可能腦子有點什麼問題吧。林靳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他暗暗在心底把自己罵了一通。剛罵完,黑色的英倫出租車恰好出現在路邊,司機降下車窗,探出頭來,示意他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