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慢慢變模糊的視野中,光影交錯,董寓恍惚看見自己走進了望城小學的教室後門。
小沈邱川的座位在靠窗最後一排,長相氣質俱透着張揚的女孩正半身倚在窗台邊,對準手中折得标準的紙飛機哈了口氣,右手臂輕巧一揮,紙飛機便悠悠在空中斜向下滑翔着。
董寓幾乎是在看到小沈邱川的第一眼,就認定——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貴人。
歲運并臨的年份,她的貴人會在秋季出現。
小沈邱川從發絲到腳、連名字都那麼符合。
再說了,除了她的貴人,還有誰能做到一舉一動都令她神搖意奪?
居然會有人渾身上下像發着光似的。她看得有些着迷了。
有小屁孩問她:“同學,你找誰呀?”
她立馬回:“我來找跟我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随後,她不顧上課預備鈴已然打響,邁着小短腿跑到小沈邱川邊上,扯了扯對方的衣袖。
小沈邱川身旁沒有坐人,桌椅單獨成排。于是她彎下腰,伸出手:
“我們做同桌好不好?”
我們成為很要好的朋友好不好?
小沈邱川仍笑着,依稀可見尖尖的虎牙,目若懸珠,像隻滿腦裝着壞心思的小狐狸。
小狐狸掃了一眼董寓伸出的手,沒有動作,隻嘴上欣然應下:“好啊。”
對于小沈邱川最初的冷淡,董寓絲毫沒有氣餒,她立下目标: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們關系最好、她要讓别人一看到沈邱川就想到她、她要讓沈邱川成為她的附屬品。
然而時光荏苒,她漸漸意識到:沈邱川比她想象的更耀眼更奪目,隻要沈邱川一日如此引人注目,就一日不會有人記得她董寓。
她不能比沈邱川差勁。
她要跟沈邱川平分秋色。
所以,她讓母親暗中取消掉沈邱川參加各類競賽的資格。沈邱川成了蒙塵的珠寶、隻有她能看清的珠寶。
到了後來,她又不滿于此。
她要變得比沈邱川更明媚!
于是她學對方的自由灑脫、效仿對方的探索欲、她借對方的氣運。她成功了。
她堅信自己蛻變了、變成了她想成為的樣子。
可如今,母親的話揭露了一個她不願承認、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她的引以為傲是弄虛作假。她成為的,是沈邱川的僞劣品。
祖上那位師爺是假的。
氣運是假的。
她是假的。
唯有驚鴻一瞥的貴人是真的。
……
沈邱川記不清林靳是何時離開、自己又是多久睡下的。
隻覺一覺醒來,恍若隔世。
出宿舍前,她特意照過鏡子,眼睛周圍有點腫、眼尾溝處有點紅,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她瞅,是發覺不出異樣的。
透支的能量被充滿,本就不該産生的藕斷絲連的聯系被斬斷,沈邱川放寬了心,對訓練的精力投入愈發徹底。
她像是把自己架在火爐上烘烤,整個人越訓練越精神、越打越沸騰,用不完的幹勁。
而經過夜以繼日的用腦、操作,吳旻的黑眼圈加重了,何凱每天早上頭都來不及洗,整天頂着個雞窩頭在訓練室亂晃,馮逅則特地向蔣勤濤申請每周多吃一包薯片。
誰都沒有多抱怨。因為抱怨沒有半點用處,長時間不間斷的訓練為的就是手感保持火熱。但凡停歇幾天,達到的效果就是99減1等于0。
他們的勞累,沈邱川看在眼裡。
此時她早忘了加入FW之前立下的誓言:堅決不加班。
已成了她曾經最讨厭的那類人——隻要不死,就把人往死裡壓榨。
甚至錢孟在看到他們的訓練狀态後,連視察訓練室的頻率都降低了,常常略過一号、直奔三号訓練室,以他們為例樹立了榜樣,把青訓生教育得無地可容。
導緻沈邱川每次一走到基地大廳,就會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額、陌生人的幽怨目光。
……她也沒想到會殃及池魚啊。
不過,這種訓練狀況等到下個月會好不少,起碼休息時間充裕了,他們身上背負着直播時長任務,訓練壓力自然随之減少。盡管直播的時候也是打遊戲,但沒有要求指标啊!
隻要不給戰隊丢臉,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前兩個月争分奪秒地訓練,主要是為了更快進入狀态、提高整體效率。現在默契培養得差不多了,團隊執行力也達标,就可以稍微松一松緊繃的弦。
今天是載具駕駛的針對性訓練,為雙盲紮戰術打基礎。
對其餘三人來說是輕松加愉快,對沈邱川來說就是災難。
以至于何凱跟吳旻三輪八卦講完,沈邱川還在練習高速繞樁。
卡殼、慢了半拍、又是卡殼。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困難的事。
她想了想,打開某度搜索各類型車的驅動原理。
實在是控制不住,從小各科老師對她的共同評價就是——“死腦筋”。她必須先搞清楚為什麼這麼做,才能毫不猶豫地做出判定。
她隻信自己的判定,而非别人給出的标準步驟。
浏覽網頁到一半,沈邱川接到通電話,出了訓練室。
彼時何凱又講完一輪八卦,實在找不出能談天說地的事了,視線在每個人身上流轉了一番,把重心放在林靳柔和的眉眼上:
“今天林隊心情不錯啊!遇到啥事了?”
“還能啥事?”吳旻邊漫不經心地回,邊暗暗猜測兩個隊長有了什麼新進展。
他的眼睛和眼鏡看得清清楚楚,沈隊眼睛都哭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