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旻看熱鬧一時爽,訓練火葬場。可惜是他自找的,有苦也說不出。每次何凱來問他怎麼惹了沈隊時,他都隻能幹瞪眼,配上憔悴的面容,俨然一副男鬼樣。
若是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他怕是享年二十一歲了。
錢孟偶然見過一次他和沈隊練雙指揮打法,不住地點頭說配合默契,誇他是一号訓練室裡的第二模範标兵,讓他繼續向沈隊學習。
吳旻心都苦成黃連了。
學了啊,怎麼沒學?還要怎麼學?
他都快學成沈邱川二号了!能不默契嗎!
不怪他産生這種感覺。
因為沈邱川的确是把吳旻當成自己在折磨。
并不全為報複。何凱反應快腦速慢,經常轉不過彎。馮逅是個優秀的狙擊手,能發揮厲害的遠程壓制,僅此而已。
唯有吳旻是自由人,是要充當第二指揮的,不止是沈邱川,蔣教練同樣對他委以重任。
吳旻相當清楚肩上背負的責任,所以他不敢抱怨、更不能抱怨。
當然,也不想抱怨。
身體累是一碼事,他心底真真切切地感到痛快。
他不是隊伍裡最大的,卻是在俱樂部待得最久的。他從不在意臉上的黑眼圈、不在意網友笑他“虛”,在他看來,那是他的标志!
将來站在領獎台上時,他就可以揚起自己的臉、驕傲地告訴觀衆:誰能有老子這樣标準的黑眼圈?老子的三年又三年沒有付諸東流!
還是青訓生的時候,他的黑眼圈就跟着他了。他是基地裡最勤奮的,他喜歡聽淩晨三點的火車鳴笛、他一夜未眠仍專心投入第二天的訓練、他每天吃飯隻需要五分鐘。
後來林隊來了,堅決改掉了他這種作息規律,告訴他不要為了一次榮耀、而放棄千千萬萬個獲得榮耀的機會。那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哦,他說:隊長,我高興着呢!
好在後來他聽勸了,才讓他現在有背水一戰的底氣。
可他聽勸了,不注重身體的人由他變成了林隊。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同樣的話勸了回去。
林隊對他的态度是難得的緩和,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緒,道:“我不需要千千萬萬個榮耀了,我現在争取的——是我終身的榮耀。”
“放心吧,我高興着呢。”
故而,沈邱川主動問他需不需要減負時,他依舊是這樣說的:
“沈隊,我高興着呢!”
前兩年,在林隊的襯托下,他顯得渺小沒用。
那麼多場比賽中,“亂神”大名鼎鼎人盡皆知,FW另外三名成員僅有一筆帶過的姓名。
服氣嗎?服得不能再服了。甘心嗎?也是真的不甘心。
吳旻感謝林隊,卻更感謝沈隊。
透明人有了一席之地。在訓練中,哪怕他的提議不是最有利的,沈邱川依然願意一一采納,嘗試過後加以改良、再與其他方案比較。而非像林隊那般直接駁回。
如今他們所使用的戰術裡,涵蓋了每個人的建設性話語。
他的背後有影子了。
——是他的影子。
不過就算他累成狗了,也仍然不長記性。
錢孟生日那天,錢棠來了基地,吳旻一個勁使眼色調侃沈邱川,被林靳誤解成眉目傳情,把他扔進五号訓練室關了二十四小時禁閉,吓得他半個月沒敢正臉朝向沈邱川。
那半個月,沈邱川對吳旻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讓吳旻跟沈邱川松口氣的是,三個月裡,沒見林靳再去過醫院,說明身體情況沒有惡化。
遺憾的是,跟沈邱川猜測得一樣,即使她掌握了基本駕駛技巧,她還是追不上林靳。
到了春季賽前夕,禮物謎底揭曉的前天晚上,她感到洩氣,語含哀怨地給林靳打電話:“我去看了你的表演賽,根本沒人能攔住你的車。”
電話那頭,林靳無奈地悶笑出聲:“沒人能攔住我的車,但你能攔住我。”
他沒有放水,因為沈邱川不需要。如果沈邱川想,他能毫不猶豫的當場棄車。
這是最後一場追逐戰訓練了。
經過沙漠陡坡時,沈邱川選擇用這最後一次機會作回弊:“林靳。”
總不能直言讓對方停下吧。
她想了想,放慢駕駛速度,說:“你太難追了。”
刹那間,黑色摩托處于高速狀态下急刹、猛地調頭轉向,成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漂移。
他回身貼上沈邱川的載具,音色近乎少年嗓音的軟,聽着很乖地回:“好追的。”
的确很好追。
勾勾手指就會搖着尾巴送上門。
電話還沒挂,林靳告訴她:“禮物在基地宿舍,就是你剛來時住的那間。”
要不是林靳說得坦坦蕩蕩、完全沒有暧昧之意,沈邱川都懷疑禮物是不是他自己了。
畢竟林靳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
也許是賽前想汲取些能量,林靳格外不想挂斷電話。他為了聊天而聊天,問:“我要是赢了比賽,有沒有獎勵?”
沈邱川反問:“我要是赢了比賽,有沒有獎勵?”
屬實是個難題。
獎勵具有特殊性,僅是簡單的禮物互換沒有意義。
林靳率先想出答案:“想不想跟我一起上賽場?”
既然沈邱川想玩賽車,那就讓她以另一種方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