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邱川曾預設過的場景,到底還是出現了。
哪怕走的是特殊通道,況且今天僅僅是常規賽開始,周圍人群依然排山倒海,顯得錢孟事先安排的保镖作用薄弱。
不少沒素質的狂熱遊戲飯無視紅線,一往無前,橫沖直撞,把橫欄擠得東倒西歪。
防止冷氣入侵,沈邱川披了件厚實的米白色外套,系住最上邊的紐扣,她微垂着頭,自小巧的鼻尖起下半張臉埋進舒适的毛絨圍領。
一雙如雪如翠的明眸毫不露怯,慢吞吞地擡起,将那些或惡或善的目光盡收眼底。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她唇角勾起。
多虧了這些人,比賽對她來說不至于寡淡無趣了。
有近處的人察覺到沈邱川看過來,跳着搖晃起手中展開的橫幅,眼中寫滿嚣張不屑:
【拒絕女選手參賽!】
橫幅是芭比粉,呼應内容,任誰都能感受到拉滿的嘲諷意味。
放眼望去,同樣的橫幅不是僅此一條。
看來呼聲很高。
與此同時,人群中綻開一道刺耳雄渾的吼聲,由好幾個男聲彙聚而成:
“拒絕娘炮參賽!”
娘炮又是在指誰?
順着聲音攻擊的方向,沈邱川看見一抹靓麗的橙黃色。
天氣轉涼,官方允許外穿自備常服。很少有人會選擇鮮活招眼的色彩,因此那抹橙黃色在選手中與衆不同。
那人是馮今。
她本以為對方多次公開女裝、是基于被大衆認可,所以敢如此大膽行事。
沒想到是純靠膽子大。
有了這一道聲音領頭,其餘表抗議的口号層出不窮。一群烏合之衆,團結在不正義的事情上也能做到極緻。
馮逅默默疾速走了幾步,擋在沈邱川前面,做了一層無用但溫暖的人肉阻隔。
然而他心中又擔憂着馮今,伴行一段距離後,轉頭問:“沈隊你可以嗎?我想去看看我弟弟那邊的情況。”
馮今跟馮逅是親兄弟?沈邱川比對了一下二人的臉,的确都是柔和類型的。
她點頭:“不用管我。”
馮今比她更需要馮逅。
有保镖在,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再加上場外嚴格随身篩查,可以杜絕被砸髒東西的可能。
得到準許,馮逅匆匆先一步進入場内,去往馮今所在的通道。
沈邱川直視前方,對周圍的辱罵詞彙充耳不聞。
就在快到達場館通道門時,變故突生——
一個近五十歲的男人撲了過來,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卧倒在地,頭伸過圍欄,獐頭鼠目:
“喜歡我送給你的東西嗎?喜歡活的、還是死的?以為住進基地就拿你沒辦法了?”
“看不慣你的人多着呢!總有一天老鼠能鑽破你房間的牆角!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頭轉到不能繼續動彈的角度,發聲處受到擠壓,音量忽高忽低,沙啞的滄桑男音不堪入耳。
笑聲伴随吸入粉塵引起的咳嗽,很快,男人發覺由于人群擁擠、他快要喘不上氣了,猙獰的面容上頓現驚慌,滑稽不已。
沈邱川笑了。
老鼠。
這男人對他自己的比喻還真貼切。
沈邱川掃了一圈周圍,尋找趁手能用的東西。
出于對昂貴高端設備的保護,液體不被允許帶進場内,所以前邊垃圾桶蓋上擺放了一排開封飲料。
她随手拿了其中還剩大半的一瓶,在保镖都未反應過來時,瓶口對準男人的頭狠狠砸了一下。
瓶中豔紅的液體飛濺出來,順着軀體曲線淌在灰黑地闆上,顔色加深處如朵朵盛開梅花,仿佛當場給男人腦顱開了瓢,吓得旁邊幾個粉絲尖叫出聲。
吵鬧的場地頓時靜了幾分。
“看我不爽是嗎?”
沈邱川蹲了下去:“那就看好了,看我在賽場上是怎麼爽的。”
瓶中剩餘的紅水被盡數倒在男人上半身。
沈邱川接着用空瓶子抵住男人的脖子,叫他更加呼吸不上來,繼而說:“有多遠滾多遠,做得到嗎?”
男人面容發紫,兩隻腳用力蹬着,試圖爬出圍欄範圍,奈何下一秒他的腳就被邊上粉絲踩住。
在窒息之際,對死亡的恐懼遠超對沈邱川的厭惡,他艱難地點頭。
屈服了。
沈邱川緩緩起身,把空瓶子交給已然看呆的錢孟,吩咐保镖道:“這個人,送去警局。”
進去了,近幾年都别想安生。
這種人,随便翻翻舊賬,估計全是案底。要是不能一次蹲個幾年、那就蹲一月又一月,反反複複,自然就沒精力作惡了。
“粉色、橙色,都是很好的顔色。”
沈邱川對着人山人海留下這句話,不再理會現場殘局,徑直入場。
今天不是季後賽跟總決賽,前來的觀衆僅允許在場外逗留一會兒,是無法進場館内的。
而她沒看到的是,在她背後,有不少女觀衆一把奪過那些粉色橫幅,用黑記号筆重重塗蓋上邊的字,一下、一下,堅定而有力。
歧視女性選手的人不少,可反對者更是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