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鈴打斷她和賀宣的交談,學生如蜂蟻從教學樓漫出占據操場大半江山。
賀桓跑向操場,“哥,你不是說提前去飯堂的嗎?”
他離近了一看,腳步刹住,“賀蘭情?”
“你果然還纏着哥啊!”
賀宣正要和蘭情說話,脖頸被一個臂彎勾住,“走吧哥,我們先回宿舍,有幾道不會的題要問你。”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走吧走吧。”
賀宣猶疑地回望蘭情,欲言又止,被弟弟一路拱走。
晚自習時間,賀桓咬着筆頭,焦躁地翻着一頁又一頁課本,眼睛又不自覺看向身邊的蘭情,蘭情正有條不紊地默背着知識點,絲毫沒分半點心注意他。
來回循環幾次後賀桓終于中斷複習,折了張小紙條偷偷探到蘭情課桌下。
袖子下窸窸窣窣,蘭情低頭看去,拿出小紙條,一旁的賀桓努努嘴,示意上面有内容。
一打開,是行稍微淩亂的字:
“下午你和我哥在說什麼?”
蘭情笑着合上紙條,在背面提上一行字傳回給賀桓:
“你在意呀?”
“誰在意了!我那是怕你玩物喪志考砸了,丢我這個師父的面子!”
新的紙條後是紅筆加粗的三個感歎号,蘭情看完留下一句話:
“這麼想知道,不如自己去問賀宣?”
賀桓氣得将紙條揉成一團。
這話說的,如果他夠膽去問還會旁敲側擊嗎!
不回答就不回答,賀桓冷哼一聲,把座位拉遠了些。
半晌轉念一想,對呀,他還可以聽心聲啊,聽聽蘭情的心聲能說出什麼。賀蘭情沒想到吧,自帶擴音功能的人形藍牙就是好。
可監測了半天,除了窗外透進的蟬鳴聲,教室裡毫無人聲。蘭情全神貫注在複習,心無雜念,偶爾默讀出幾個單詞。
賀桓:……
今天的藍牙連接不暢,被學習幹擾了。
為期三天的期中考結束,學校放假三天,不少學生如出籠鳥般舉辦着考後party。
在夏妍的生拉硬拽下,蘭情難得同意一塊出去,而夏妍打動她的理由也很簡單:考試結束放松腦子才能更高效學習。
當晚整座溫泉山莊的别墅都被學生包場,考完試的學生怨氣比鬼還重,别墅裡全是一堆人拿着麥克風、放着最大号音響,鬼哭狼嚎似的亂吼。
蘭情在衆多酒水中拿起一杯檸檬汁,馬上就有人問:“喲夏妍,你這朋友不喝酒嗎?”
“喝酒傷腦子。”蘭情說。
檸檬水的酸度能刺激大腦随時保持清醒。
“你這朋友學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勸酒的同學拿起酒杯隔空碰杯,“喝一個嘛。”
蘭情惬意地看着他,就是不搭話。
夏妍一條胳膊架在沙發上,“不喝就不喝,酒有什麼好喝的,蘭情,隔壁叫了蛋糕,去看看呗。”
一隻憨态可掬的小羊羔推着一座蛋糕塔走進,在門口停了一下。
蛋糕上題寫着“考試第一”、“班級前三”等字樣,“小羊羔”遞來切蛋糕的鋸齒刀,距離最近的蘭情接住它。
一名微醺的男生扔下手裡的麥克風,貓到“小羊羔”身後,電光火石間摘掉了羊羔頭套。
羊羔頭套下,是蘇柔的臉,反應到失去頭套,她窘迫地低下頭,咬牙聽着四周掀起的笑聲。
對于普通家庭的學生時間就是金子,放假的時間不能浪費,蘇柔拒絕了出席慶功宴找了份臨時工掙點錢,卻沒想到會在打工地點撞上前來消費的同學。
“蘇柔,你這穿的是什麼衣服?不熱嗎?”
“别說了,蘇柔在打工,再熱也不能脫,對不對啊蘇柔?”
“好可愛的頭套啊~”
小羊羔頭套在人影晃動間抛來抛去,最後一個被傳到的人一把将其套回蘇柔腦袋,“你們看,蘇柔戴上是不是很可愛!”
突兀的嵌套下,她整齊的發絲被弄亂,與汗水粘在臉上,刺繞地發癢。
“怎麼啦?傷心了?”一名蘇柔的同班同學揉揉頭套,眼神“心疼”,“忘了和你說,你的工作是我們故意貼出的崗位喲,沒想到你真的為了錢來幹活了呢~”
座位上有兩名學生擊了個掌,這一玩法他們已在許多貧困生上用過多次,屢試不爽。
很顯然,蘇柔是今晚供他們消遣的開胃菜,party的遊戲現在才開始。
“喂,你。”蘭情切下一塊蛋糕,刮淨刀上的奶油。
揉頭套的人循聲回頭,接着就被糊了一臉。
蘭情一腳踹倒架着蛋糕的推車,奶油做的“金字塔”朝人最多的方向砸去,摔出尖叫與奶油的洗禮。
“賀蘭情!你裝什麼天降正義?我們好心給她一個貧困生工作,打個招呼都不行嗎!”
蘭情輕輕拎起泛着銀亮的刀,“不行。我哥喜歡她,我打的就是幫助她的人。”
“再敢給她工作,丢到你們臉上就不是蛋糕,是刀子了。”
大門吱呀開啟,蘭情牽着蘇柔離開奶香彌漫的空間,人群想追出來,夏妍一個鎖門抵住大門。
“蘭、蘭情,你在說什麼啊?你哥哥不喜歡我啊。”脫離糾葛的人們,蘇柔像驚魂未定的小雞。
“我親口坐實了賀宣喜歡你,那些人下次挑你下手前才會忌憚。”
說完,蘭情彈彈她的腦門,“賀家名氣那麼大,狐假虎威一下不用白不用。”
蘇柔蓋過臉,臉上顯出不認同,“可是從小學校和老師就教育我們做人要誠以待人。”
如果灌輸的思想和社會的運行規則相駁斥,甚至編排這些思想的人自己都不遵守,那學來又有什麼用呢?
夜已經很深了,蘭情沒有回答她。知識是死的,社會是活的,遠比課本裡形容地更險象環生。
溫泉山莊的别墅依舊傳出學生們的歡笑,她們散步在星空下,其中一棟别墅裡一道人影在燈下映出輪廓,蘭情駐足。
賀宣?他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