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看見二哥點燃了火而已。]
賀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撿起一塊石子丢來,“你撒謊!我沒有!”
他重複兩遍,喊到雙眼都布滿了紅絲,許久才嗚咽跪倒,筋疲力盡“我隻是!我當時隻是想給賀绾做一碗湯而已!”
汗水混合着淚水自他的眼角、臉頰垂落。
“她生病了,我隻是是想給她做一碗湯而已啊……”不懂如何做飯的少年初次嘗試下廚,卻因為看漫畫書而忘了關火。
大火從鍋内席卷而來,他被火光震懾,腦子無法思考,本能地拔腿就跑,忘了樓上還有兩個人。
“我不知道會這樣,我沒有害她,我沒有想害任何人!”他撕扯嗓子喊着,好似一個無人傾聽辯言的囚犯。
賀桓的頭依然垂着對地,不敢擡起,不敢面對母親。
“我沒有想害任何人,我不是故意的,隻是……”隻是好心辦壞了事,意識到後來不及了。
霖雨般的淚水在賀母臉上劃過,“為什麼當時不和媽媽說?”
熏煙吹過賀桓和她們之間,他靜默着,艱難地幹裂的嘴唇,隔着多年的時光終于承認一直逃避的感受。
“我太害怕了。”
他啞着嗓子,“你的眼睛看過妹妹,看過賀蘭情,看過哥哥,但從來沒有一次停留在我身上,我怕我說出來,你就真的不看我了。”
賀母抱住他,被抱着後賀桓的情緒似乎平緩了不少。
“我會被抓去坐牢嗎?”
“媽媽會追究你的責任,也會為你請律師。”她隻能這樣回答他。
賀桓被帶走時,經過蘭情身側,投來一眼。
蘭情想,他隐約猜出了自己應該是向賀母透露些許事物,不管是用古怪的心聲或是其他事情,總之催化了今天的事。
但他現在沒有心情、也無必要去和她對峙了。
來時是三個人,如今回到家隻剩蘭情和賀母。
她忽然想到有一個人今天一天都不在場,“媽媽,今天哥哥也不能來嗎?”
“因為今天是我單獨教你的一課。”
“賀氏有今天的地位,得罪的仇人隻多不少,以後你掌管賀氏,會有很多人圍上來,也會有很多人為利益跟你斷交,對待你的對手,哪怕過去再親密也不要留情。”
“能做到這一點,媽才就真的不用替你操心了。”她的肩一沉,像是放下了繁重的擔子。
這真的是一節很貴很貴的課,代價是一個兒子。
蘭情親昵貼在她肩頭,“我理解媽媽的苦心。媽媽,你也要相信自己,我一定是你最好的選擇。”
“是嗎?”賀母疲憊地笑了笑。
“你說過你會保護我的,我相信你,也請你相信我。”
賀母重重地點頭,她說過會保護的,不能有第二場“大火”奪走她僅剩的女兒。
片刻,又歎口氣,“至于小宣……”
“您是不是還沒想好怎麼告訴哥哥今天發生的事?”
沒想到心事被女兒看穿,賀母搖搖頭,“有你陪着媽媽就好。”
窗外的槲葉被風刮了一夜,别墅内卻異常寂靜。
第二日醒來蘭情回憶賀桓的說辭,還是感覺哪裡奇怪。
賀家的房子都有火警系統,當年給出的報告别院的火警系統關了,現場燒得太徹底,那時的技術無法查驗是什麼時候關的,是誰關的。
壞的那麼趕巧?
真相包不住後,賀桓交代了一切。
他不是一個人逃走的。
有人發現廚房着火,同樣從小窗中進入别院,催促他遠離現場,替他善後。
那人替他作了僞證,稱他們在别院外玩,從沒進過别院。
賀桓跑出别院時心裡揣着對那人的擔憂,有一刻意識回神,朝後看了眼,發現那人仍在廚房附近,沒有離去。
那個人是在他之後出的别院。
賀桓無比肯定。
大火不是小事,人對大事的記憶往往猶為深刻,一點細枝末節都能在事後準确無誤指出。
蘭情想,那人或許不僅幫賀桓做了僞證圓謊,還幫忙清理了現場,掩藏兩個人來過的痕迹。
甚至關掉了火警系統,拖延救援最佳時機,為賀绾的死創造了條件。
不然難以解釋調查不出任何異樣。
雁過留痕,存在就必然會有蹤影,賀桓的心性也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迹,他不是一個冷靜細膩的孩子,幾歲的孩童也無法想得久遠。
一切都沒有發現才是最可疑的。
必然有人清理過。
“那個人是誰?”蘭情問。
賀桓:“是賀宣。”
他的哥哥賀宣,在那一刻像從天而降的救兵,出現在了着火的廚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