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僵硬地躺着。
蘭情又道:“我不會做飯,你想吃,我也可以試着做。”
屍體還是沒反應,空蕩蕩的軀殼裡沒有傳來任何靈魂的回音。
她是真的離開了。
會回到一個更好的世代吧?蘭情想,屍體忽然整個一骨碌立起,已成死物的身軀張開血口。
“我要你……”
噌,一把斷槍磨成的刀紮入屍體的腹部。
蘭情麻木地抽出刀,無喜無悲地與那雙不見任何魂魄的雙目對望着。
中央AI控制着屍體想再進一步,又是一刀。
“你想殺我?”蘭情的刀随逼問深紮一寸,抵住屍體的前進。
中央AI不反抗,它的目光從刀身懵懂移到蘭情冰冷的臉,有一瞬的茫然,好似她不該這麼對它似的,“……殺?”
“我隻是想要你。”它的話分不清虛實。
蘭情:“你能給我什麼?”
“一個平等國。”
刀子捅得更深了,屍體倒下,蘭情終究是把編号為Q333的身體留在了地上,獨自離去。
機器人沿路追了上來,隻找到一具僵硬的屍體,眼中似還殘留着蘭情離去的背影。
喬真真死了,和中央AI本就微乎其微的和談可能被徹徹底底碾碎。她的生活還要繼續,她還要繼續戰下去。
蘭情擦拭着槍管,感慨着人類的社會水平還真是停止不動了,億萬年後的槍管造型居然和億萬年前自己用的沒太大區别,連槍身花紋都分毫不錯複刻在同一處。
人類到倒不再是同一批人。
人們成為了編碼,活在沒有階級的烏托邦,按照計劃受孕降生,到規定年齡死去,吃穿不愁,但要被剝奪全部的自由。
“姐姐,你不開心?”少年的問候在心中回蕩。
“你聽說過狐狸馴化實驗嗎?”
少年靜聽她的解釋。
“把一批銀狐關進籠子,淘汰性格暴烈的,讓溫順的狐狸交|配,下一代繼續篩選出性格最溫順的繁衍,重複五六代後新一代的銀狐剛出生就會舔主人手。”
AI命令人造子宮篩除了人體具有威脅的基因,在抹除戰争的同時,人類的血性與戰鬥力也被一并抹除了。
人類成了被馴養的狐狸。
蘭情舉起槍,錨準靶心,“我不想做狐狸,我想回家,所以……”
火刑場上,人們慶祝着一名私有制叛徒剛被燒成灰。
下一刻,數枚炮彈打破天空屏障,精準地射中火堆,燒成炭的柴木和骨灰烏雲般飛揚滾滾,吞沒了歡呼還為停歇歡呼的人群。
機器人再次出動,對上的是不再有牽挂的蘭情。
“姐姐,當心身後。”
“你能看見我周圍?”蘭情問,“那你就看清了我怎麼找到中央AI。”
一架架追兵被她駕着機甲引到蒼穹之上,撞到堅固的穹頂,化為一堆報廢鐵,天上的屏障被撞出裂縫。
蘭情沒有向任何一個追兵發動攻擊,待到積蓄的機甲能量滿,在大禮堂之上對着籠罩平等國的天空屏障發動攻擊。
屏障碎了大半,一場水晶雨悠悠從空中落下,滿街泛着被細小晶體折射出七彩光芒。
“中央AI根本沒有藏,一直都在我們面前。”蘭情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天空中的屏障,這就是它現在的本體,也是超空間的入口。
蘭情換位思考了下,一個沒有敵人可以威脅的當權者,統治了世間萬物包括創造自己的人類,可能龜縮在超空間畏頭畏尾嗎?忍得住不去日夜巡視自己的傑作嗎?
如果把同等條件放在人類君王身上,答案顯而易見,而AI的身份讓大家放棄了以人類的常理去揣測它。
從得知限制AI的律法被廢除的史料後,懷疑便在蘭情心中種下。過于熟悉的以公徇私手法,實在不像一個沒有情感的物體會做出的事。
如果中央AI真的是以維持人類平等社會和平為第一基準,最優解應當是保留限制AI的律法,純理性的事物不應當會把自己刻意摘除到控制之外,現實是它摘除了對自己的限制。
大禮堂上方的“天空”破碎,一口黑洞顯露在上方,偶爾有藍紫的電流在洞的邊緣閃爍,周圍風雲湧動,黑洞吸附着周圍的事物,洞口宛如連接某個未知之地。
蘭情問:“你的病毒制作好了嗎?”
“你要進去嗎?”少年的聲音顯現出少有的擔憂。
“你後悔了?”
“不,……我不知道,弟弟說要去冒險時我的心也會這樣奇怪,家人說要去找食物時,我也會這樣奇怪。可我心裡,明明是信任你的。”
蘭情道:“你知道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是‘相信我’。但對于你,我想換一句,其實你可以多信任自己一點,你選擇的人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