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娘說的什麼胡話?”
闫清妍氣怒,她生氣起來連平時的溫婉都不見了,抿着唇,扳着個臉,倒是有幾分唬人模樣,可闫大娘知道這丫頭最是心軟的,笑了笑,卻藏不住笑容裡的悲涼。
“清妍你聽幹娘說,”
她握住小丫頭的手,手小小軟軟的,和她這種在田地勞作了一輩子的人不一樣,想來就是以前,也怕是哪家富貴人家裡千嬌萬寵的小姐,可惜不知道怎麼失憶,落到她們村子裡來,掩下心中湧上來的情緒,盡量表現得若無其事。
“幹娘隻是說萬一,萬一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進城裡去,”
她握住小丫頭欲掙開的手,“也不是幹娘想不開,幹娘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是活了這麼大歲數,活得也夠長了,看得呢,也夠多……”
“你以為田勇他隻是不小心被‘業’吃掉了,但是啊,丫頭,”
“幹娘這種意外已經看了五十多年啦~”
她話裡的悲涼終于藏不住,伴着強烈的傷感布滿整間屋子,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闫清妍不解,她知道闫大娘說的田勇就是田大伯,但不知道幹娘為什麼說。
“你之前不是問幹娘關石村為什麼這麼窮,為什麼田勇死了大家夥都沒反應?為什麼關石村的人這麼少?”
“那都是因為那吃人命的孽畜啊~”
業?
她立刻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同時又不解,“幹娘,‘業’到底是什麼?”
這個她接觸了三次的怪物,每一次都會被這東西和人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器官惡心到,奇怪的眼睛,普通人碰不着卻又能傷人的身體,詭異得無以複加。
闫大娘搖搖頭,“這東西存在上千年了,從我老祖宗那輩起就有,誰也說不出是個什麼,隻說是天罰。”
“但是我的兒,它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活下去就必須避開它。”
“村子這麼多年,死在‘業嘴下的不盡其數,便是沒有死,種好的莊稼,建好的房屋都會被那東西毀了。’”
“幹娘知道你在和那魔修修煉,是個有出息的,但娘隻是個普通人,要不是你兄長前幾年覺醒了魔力,娘能不能活到今天還另說。”
提起自己兒子上,闫大娘幹枯的臉上泛起驕傲的光,讓剛剛死灰的臉多了幾分不一樣的光彩,不過很快這抹光彩又在她的臉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絕望。
“但普通人說不定就那天死啦,”她繼續說着,也是勸清妍。
“可能是被業咬死,可能被路過打架的魔修打死,可能餓死,便是幸運如娘這般活下來,也會死于各種各樣的意外。”
“娘是沒有明天的人,”她忽然看向闫清妍,眼裡閃現出異樣的光彩,“但你有,大龍也有。”
“如果有一天幹娘沒等到你兄長回來,那就麻煩你幫幹娘收個屍,跟他走吧。”
“你們隻有去城裡,城裡有修士,便是業來了,城主也會保護你們,乖,聽好哈。”
聽完幹娘如同交代後事般的話,闫清妍有些無奈,同時也知道了為何田大伯和其他人去世後,關石村的人會是那樣的表現。
原來當死亡變成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對于生命的敬畏和期盼也會随之消失。
他們不是不悲傷,是這樣的事發生過太多太多,以至于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傷心了。
他們也不是不恐懼,而是沒有希望下恐懼都顯得多餘。
“幹娘别說這種話,前幾天還和我說等大龍兄長回來就接我們娘倆一起過好日子去,現在怎麼說這種話?”
闫大娘隻是歎氣搖頭,面上又露出悲涼神情,好像一種明知道結局的絕望。
知道她吓着了才說這種喪氣話,隻好盡力安撫。
“幹娘,你看你雖然是個普通人,但兄長是已經修入魔道,而我雖然不及兄長,但業來時還是能狠狠揍它們幾下,有我和兄長在,怎麼也不能讓您受傷的。”
“就放好這顆心,讓它回到安穩肚子待着吧。”
闫大娘卻還是搖頭,已一種過來的固執的絕望看着她。
“丫頭,你不懂……”
這點闫清妍沒否認,她是不懂幹娘幾十年面臨死亡威脅的恐懼,但也知道那是極其辛苦和難過的事,同時也明白了這裡的人為什麼都想進城去。
魔界三城四方,七座城池,由各城城主管轄,容納魔修無數。
而處于七座城池之外的地界是沒人管的,這些城主甚至連争搶的想法都沒有,城外的地界,如關石村這般,像是被整個魔界完全抛棄了般,任它被業無數次侵襲。
而當業侵犯七大城池時,城主會召集城内的魔修進行抵禦,保護城内的人,城裡的人大多平安無事,财富權勢也都聚集在主城内。
故魔界的人但凡有些能力都往七大城池跑,普通人想拿到城裡的戶帖非常難,像闫大娘這種一輩子生活在外的普通人更是難如登天。
好在那位素未謀面的大龍兄長還算有點出息,在關浮村竟混到了個一官二職,這樣幹娘下半生便算是有了保障。
思索完,眉心又忍不住蹙起。
不知道那位兄長在關浮城是個什麼職位?城中魔修這般多,隻是個小職位能護住幹娘和自己麼?
自己要不要也去城裡混個職位當當?
某位把城主身邊最近親衛取代下來的魔修打了個噴嚏,目露茫然,低頭繼續改着手上的冊子。
快了快了,他已經努力升到城主親衛,把娘接過來日子又提前了不少,再等一個月,戶帖就能落成了。
半月時間在眨眼間流逝。
繁忙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别快,對于闫清妍來說,這半個月自己的修煉水平突飛猛進。
話雖如此,其實也拿不準自己現在在魔修裡是個什麼水平,因為不知道其他魔修修煉起來是否也如自己這般順暢?但她的進步是得到白施琅親口認證的。
白施琅是誰?這般厲害的魔修,他都說不錯,那自然是不錯,或許自己失憶之前也是個天才,才能在接觸到魔道後第一時間上手。
闫清妍這般想着,卻在三天後啪啪打自己的臉,再也不敢說自己天才了。
因為她遇到一個難題,怎麼也跨不過去,無奈之下隻好找到釣魚的白施琅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