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包準備去坐擺渡車,走了兩步發現沈修筠沒有跟上來,回頭看才發現他正在和賣冰粉的老闆說話,問“摩級俄黏”是什麼意思。
“你很好看的意思。”
沈修筠道了謝,回身對上褚湛的眼睛。
褚湛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沈修筠,不就是蹭了他一頓飯借住了一宿嘛,用得着這麼苦大仇深地看着他嗎?
還是說昨晚他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比如……睡了沈修筠?不能夠啊,真要睡了,他能沒感覺?
褚湛思索着,想問又不敢問,怕問了運氣不好會挨一頓毒打。
雖然姑奶奶白洛已經放了狠話,但他完全把她的話當耳邊風,蹭着沈修筠的專車去了清平,然後又蹭着沈修筠的自駕去了革朗。
“你不等白洛?”
“等着那姑奶奶過來宰我嗎?”
褚湛調整副駕駛的座椅,調了個舒服的檔位。
他原本以為沈修筠會在清平等那個叫若望的人,誰想沈修筠要自駕去革朗。天時地利人和,這麼好的條件擺在這裡,不用白不用,于是他厚着臉皮蹭了車。
“我睡會,到了你叫我一聲。”
“不怕睡醒了發現我把你賣了?”
“拐賣人口犯法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沈局長。”
開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沈修筠和褚湛在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到了革朗。
革朗位于清平附近的一個縣,地處深山老林,是個未開發的寨子,連着十裡八鄉的寨子都是原始狀态,保留了純粹的民風。
近幾年随着清平市的旅遊發展,諸多頗具民風民俗的寨子逐漸為外人所知,革朗就是其中之一。但因為地處偏遠,來此地旅遊的遊客較少。
世居于此的民族叫做亻革(gé)族,五十六個民族裡并沒有這個民族,在南中有很多這樣的情況,例如永從縣的巴沙族,他們有自己的文化和傳承,卻都被認為是苗族的分支。就連 “ 亻革 ”(gé)這個字都是亻革(gé)族的自創字,因為民族不被承認,這個字也不被承認,字典裡面根本查不到。[1]
相傳,革族是神祗後羿的子孫,所以他們的服飾上或多或少有後羿和太陽的圖騰。
“你們看那個阿姊戴的帽子,頭頂是一圈火紅的紋飾,中間有一個孔,發髻從那裡露出來,然後插一根銀簪固定頭飾,那個象征着後羿射日。”
接待沈修筠他們的是革族文化的研究員,研究員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姓楊,别人都喚他楊老,别看楊老白發蒼蒼,但手腳利落有勁,帶着兩個年輕人一口氣爬到山頂還不帶喘。
吳主任知道沈修筠他們要自駕去革朗,擔心他們不了解當地文化,就特意安排了人等在革朗。
革朗是南中最大的革族村寨,每月農曆初一寨裡會有篝火晚會,革族的各大家族都會聚集于此,同時也會有不少外地遊客和當地居民過來。
“你們真不趕巧,這個點過來,離初一遠着,要不然還能看看革族的篝火晚會,他們這個晚會要請蘆笙王,革朗這個蘆笙傳了上千年,厲害得很!”
山頂是革朗村長的屋子,也是他們今夜休息的地方。
革朗沒怎麼開發,民風淳樸,住宿條件遠比不上已成規模的西江。但沈修筠和褚湛來此不是旅遊,自然不會在意那麼多。
村長和楊老是老戰友,老夥計帶着客人遠道而來自然是要準備一頓好酒好菜款待。知道客人們是慕名而來,村長特意他們安排入住了一處僻靜的小院,可以俯瞰整個革朗。
褚湛骨子裡就不是個講究人,欣然住下,把比較幹淨的屋子留給了沈修筠,他在剩下的幾間屋子随便選了間向南的。
他十分喜歡這處小院,尤其夕陽落下之時,閉上眼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聽着村裡家家戶戶的聲響,褪去城市的繁華,身心都格外輕松。
安頓好了住處,村長又帶着人折回了自家院子。院子裡已經擺好了桌凳酒菜,淳樸的村長夫人正往碗裡添飯,見人來了,笑得格外和善,熱情的招呼着客人入座,又張羅着倒酒。
入鄉随俗,褚湛晚飯時陪着村長和楊老喝了兩杯小酒,而沈修筠以身體不适躲過了這一劫。
革族的酒也是米酒,隻是這個米酒的度數要比西江的高,褚湛喝完覺得有些上頭,連着看沈修筠都有點眉清目秀。
“老潘去哪裡了?我上來經過他家,沒見到人,感覺都沒人住了。”
“唉,老廣家老三去了,老大把他們兩口子接去了清平。”
“他家老三身體不是很好嗎,咋說沒就沒了。”
“兩個月前的初一,篝火會結束沒得好久點就突發腦溢血,人沒搶救過來,拖回家停了幾天就沒了。”
當地話語速快,褚湛隻能聽出個四五分,但村長和楊老的對話提到了初一,他猜想此事和楊金惠丈夫的案子應該系同類情況。和沈修筠不動聲色的交換了眼神,有用的信息太少,不宜打草驚蛇。
白洛是第二天早上到的革朗,那時褚湛還在屋裡睡大覺,冷不伶仃地被白洛揪着耳朵從床上拎下來。
大早上的,院子裡一陣接一陣鬼哭狼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暴。
“褚湛,我不是叫你在西江等我嗎?能耐了啊,這麼厲害!”
“姑奶奶,形象!形象!哎喲,這一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安生了。你輕點兒,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哎喲,哎喲……”
褚湛弓腰歪着脖子被白洛拎到院子邊沿,小院的院子是個高台,往下有好幾米,站在這裡正好能看到村裡的廣場。
他是真怕白洛心一橫把他給丢下去,那不死也是半個殘廢。
他還年輕,不想下半輩子在床上度過。
“欠了一屁股的債你怎麼還睡得着?一日之計在于晨,你看看下面那些人,再看看……”
白洛指着山下,突然猛地收住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