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局長,我們終于見面了。”
黑影重重疊疊,最後在主座坐定。他轉向沈修筠,視線微移鎖定褚湛,語調多了幾分玩味,“啊,我喜歡你的血。”
“你這身皮我也喜歡。”
叽叽喳喳的動靜中他的聲音顯得尤為突兀,“二位費盡心思地找我,究竟是為了三隻耳賣假消息要讨個公道,還是為了六宗剝皮案來問罪?”
褚湛目不轉睛地盯着黑影,右手緊緊貼在腰側,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都進入高度警戒。
過去交手他沒讨到半點好處,今日更是大意不得。
相比之下,沈修筠坦然自若,除了蟑螂老鼠沖進來時觸發他的潔癖讓他有片刻不愉,他始終維持着淡淡的神情。沒有因為鬼主是黑影而驚訝,也沒有因為可能困于此而緊張。
煙霧寥寥,半隐半現的眸子波瀾不驚,叫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下颌微擡,褚湛心領意會地拿過煙灰缸,食指點點煙身,抖落煙灰,他不急不緩地吐出兩個字,“都有。”
說謊都要講究邏輯,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
黑影哂笑,“沈局長口氣倒不小。”
“我胃口也不小。”
沈修筠意有所指,黑影自是知道此番檔案局想收回江甯的管轄權。不過他不甘示弱,手掌翻轉,起勢,蟑螂和老鼠在桌子上堆起,快速拔高。
“胃口大是好事,就是不知道沈局長有沒有機會了。”
“大鬧鬼市,栽贓陷害,随便一條我都可以讓你們出不了這個門。”
話音落,大門“嘭”地關閉,與此同時黑暗中亮起白刃,仿佛隻要上面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斬下忤逆之人。
煙灰缸裡按滅煙頭,沈修筠從褚湛手裡拿起煙灰缸放回桌上,“你可以試試。”
環顧四周,“你們都可以試試。”
“畢竟,我也很好奇我今天到底能不能出這個門。”
“外面怎麼回事?”有人出聲,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出去,議論紛紛。
“為什麼會有大陣!”
“這是修羅陣!”
“沈修筠你算計我們!”
沈修筠無視指責,輕飄飄地說,“你們威脅我,還不準我算計你們,沒有這樣的道理。”
褚湛無聲笑開,視線落在身邊的人,他怎麼忘了沈修筠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論心機、腹黑,他才是個中好手。
頓時,他心裡的緊張散去一半。有人動腦子,就省得他耗費精力了。
不過布修羅陣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你就不怕魚死網破?”
“那要看他們敢不敢和我同歸于盡了。”
褚湛悄聲問,沈修筠亦是小聲回。但這滿屋子的妖魔鬼怪,哪怕是再小的聲音,他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
“沈修筠你莫要欺人太甚!”
“别以為你是檔案局的負責人,我就不敢動你!”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劍拔弩張之際,窗外有道聲音插進來,衆人紛紛将目光投射過去。
彎月下是一道颀長的身影,踏着虛空而來,自他跨入房間水光從窗口開始吞噬蟑螂老鼠,好似天外的銀河墜入人間滌蕩黑暗。
頭頂的“烏雲”散去,燈光重現。很快吉祥廳恢複原有的模樣,被啃食的花草重新發芽、長大。
“見過上君。”
這次不光别人,就連高高在上的鬼主都低下了頭顱。
看來這個上君來頭不小。
沈修筠心下判斷,目光落在青年身上。第一眼就被他眼睛吸引,那是一雙湛藍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但海底蘊含着無盡的冰川,陽光照不進去,也無人敢靠近。
青黑的長發束在腦後,緊身的黑色高領毛衣裹着寬松的長袍,走動時,衣袂飄逸,有幾分仙人之姿。
褚湛認出青年是湖邊别墅讓狐族任六卑躬屈膝的人。明明他沒有見到過正臉,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就是。
視線相遇,青年轉動拇指的玉扳指,沉靜的眸子徒生笑意,轉瞬即逝,掃過唯唯諾諾的衆人,宛若帝王睥睨臣子,“都坐下吧。”
“是我辦事不利,驚擾上君。”
黑影沒有坐下,上君看着他,視線向下,一股無法抗拒的重力按住黑影的肩膀将他按在主座,“坐吧。”
上君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不是黑影出聲,褚湛和沈修筠都差點忘了他。
不是他們忘性大,而是上君的出現太過驚豔。
燈光下,黑影依舊隐藏在黑袍之中,窺不見模樣,更不知性别。
“聽說三隻耳賣了假消息?”
“上君放心這件事……”
“我不喜歡在我說話的時候有人打斷。”
“是我僭越了。”
“你說我的茶館買了假消息?”這話是對着褚湛說的,褚湛沒料到這位人人尊崇的上君是三隻耳的老闆,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
本來他就是胡攪蠻纏搞事情,做的是哪怕對方來了也是死不認賬。可眼下,上君深不可測,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你能把我怎麼樣?”
此話一出,别說褚湛和沈修筠驚訝,其他人均是驚掉了下巴。
鬼市規矩,不出假貨。違令者,逐出鬼市,永不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