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監控并不想現在這麼發達、清晰。
呂媛的孩子是在遊樂園失蹤的,監控隻拍到兩個人抱着她哭鬧的孩子上了一輛面包車,從此便杳無音信。
因為面包車的車牌是假的,無從可查。
呂媛和她的丈夫四處尋找孩子的蹤迹,一丁點的可能,一丁點的相似,哪怕是千裡之外他們也要去确認,不肯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她是在尋找孩子的路上死的。
她看到了當初抱走她孩子的人販子,他們正在和一個年輕女人搶奪孩子。她不顧交通規則橫穿馬路,被大貨車撞飛了很遠很遠。
尋找孩子的執念和對人販子的恨,讓她成了惡鬼。她追上駕車逃跑的人販子,跟着他們去了一個又一個地方,看着他們賣了一個又一個的婦女兒童。
她用了二十多年,摸清他們的上下線、找到他們所在。策劃專屬于他們的兒童失蹤案,讓他們切身體會失去孩子、家庭破碎的痛苦,然後親手折磨他們至死。
如今,隻剩下賈善美和邱老頭。
但呂媛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她的内心一片荒蕪。她沒有從這些人渣身上找到她孩子的線索,這麼多年,她不知道她的樂樂在哪,過得怎麼樣,現在是什麼模樣。
“既然罪魁禍首是賈善美他們,你為什麼還要殺了他們的家人?連孩子都不放過。”
任荇不解,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家人,他們何其無辜。
“既得利益者,我憑什麼放過?他們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他們親眼看着至親怎麼被我殺死,我要誅他們的心,要他們血債血償!”
一個失去孩子、死不瞑目的母親,多年籌謀隻為了報複拐走她孩子的人販子。任荇不知道他要以何立場來勸解呂媛,告訴她人間自有律法公道嗎?可這些人販子依舊猖獗,孩子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商品,是一串讓存款餘額增加的數字。
明明呂媛是滅門慘案的兇手,手上有上百條人命,卻讓人覺得她可憐又可悲。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從蜀城醫院帶走這個孩子?”
“因為他是我的樂樂啊!”
呂媛伸手,轉眼間樂樂就到了她懷裡,她親親地拍着他的背,溫柔地哄着他,“樂樂乖,等媽媽忙完,媽媽就帶你走,我們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永遠不分開。”
任荇第一次知道,原來鬼也會有癔症。
她似乎忘了賈善美,忘了玩具車上的人彘,忘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邱老頭,溫柔地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專注地哄着他,逗着他。
樂樂兩眼空洞,安靜地靠在她懷裡,像一隻提線木偶按着操縱者的指示做指定的動作。
“媽,他不是樂樂,我才是樂樂啊!”
任荇驚訝地看向聲源,青年跨進屋,緊張地盯着地上的女鬼,生怕她受刺激傷害懷裡的孩子。
“媽,我是樂樂,你不記得了嗎?”
青年靠近呂媛,腿抖得跟篩子似的,顫抖的聲音暴露了他的緊張。
呂媛遲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迷茫的眼神逐漸清明,血淚從她的眼眶流出,“樂樂,你長大了。”
“是啊,我長大了,媽媽還是這麼年輕。”
青年硬着頭皮誇贊,女鬼淚流滿面的模樣太過恐怖,但為了她懷裡的孩子,他不得不鎮定。
“你長大了,都會騙媽媽了。樂樂,你是不是藏了東西在身上?”
女鬼溫柔地問,沒有責怪的意思。
青年大駭,腦海一片空白,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幹二淨。
看到女鬼的手放在了孩子頸部,他立刻把身上捉鬼的東西丢得遠遠的,跪下磕頭,“求您行行好,放過我的孩子,我願意以命換命,求求您,别傷害他。”
“他叫什麼名字?”
慌亂的青年擡起頭,和女鬼投射過來的視線撞在一起。
“我問你,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她又柔和地問了一次,眼底鋪着淡淡的笑意,隻是她的笑在青年看來是多麼的驚悚。
“安安。”
“平安喜樂麼?真是個好名字。”她暗自低喃,嘴角微微揚起,慈愛地摸着孩子的腦袋,“好孩子,睡吧。”
話音一落,安安慢慢閉上眼睛,仿佛真的睡着了。
青年以為他的孩子死了,雙目通紅,欲與女鬼同歸于盡。誰料女鬼竟然将他的孩子還了回來,孩子有體溫,乖巧地在他懷裡熟睡,含糊不清地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