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我隻是來看戲的。”
“你最好說到做到。”
白洛冷聲警告,眼中的肅殺毫不遮掩。
姜也知道日月湖下有龍吟槍,誰會相信他隻是來看戲的?自古以來多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白洛不傻,褚湛也不傻,兩人翻了一宿的典籍找屠龍之法,以防途中生變。
第二天晚飯過後,白洛帶着褚湛和覃安乘船去了湖中。他們沒帶老頭子,因為他修為太差難以自保。
沈修筠也沒有同往,他的身體經不起意外。
快艇停在水底舊城的上方,白洛結印開啟日月湖的大陣,确保萬無一失後她取出茶杯茶壺開始圍爐煮茶。水下靈草還尚未成熟,他們且得等一會。
這幾日海明的天氣都很不錯,夜裡萬裡無雲,明月高懸。又大又圓的月亮倒映在水面,讓人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靈草吸收月華逐漸舒展葉子。
本來他們是打算直接入湖在水底等,但老頭千叮咛萬囑咐靈草自帶靈性,若是貿然等在旁邊可能會功虧一篑,所以他們隻能在水上等。
修補魂魄的藥材全部在白洛那裡,隻待紫幻瑩草張開最後一片葉子就可以取草煉藥。
月亮慢慢地挪向正上方,三個人都有些緊張。
褚湛趴在水邊,目不轉睛地盯着水下。想他什麼場面沒見過,這會竟然明顯感覺到手在抖,心髒一顫一顫的,令他發慌。
白洛站在他身後,蕩漾的水波隐去了她眼中的情緒,她手裡拿着飲血扇蓄勢待發。
終于,最後一片葉子展開了最後一點卷縮的葉角。
紫幻瑩草成熟了,沈修筠有救了!
“白洛!”
褚湛喜上眉梢,下一秒他就看見水中倒影裡的白洛用飲血扇割破了他的喉。
頓時,血流如注,染紅了水中明月。
褚湛下意識捂住脖子,大量的血湧進咽喉,嗆得他隻能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
為什麼?他想問白洛。
可他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他震驚地望着水中的倩影,他想過千種萬種的可能,都不曾想過白洛竟然會置他于死地。
求生的本能讓他畫符自救,手還未擡起,湖水像是得了指令般化作水繩将他拽進湖中。
水下暗流湧動,龐然大物卷起旋渦抽幹了水底舊城的水,讓那座被人遺忘的城鎮重見天日。
是那條環繞城牆的金龍,它醒了,此刻正怒視褚湛,露出尖牙和利爪。
在它的上方,覃安懸空而立。撕下僞裝,他臉上布滿的神秘黑紋一直延伸到身體裡,一隻手甚至變成了全黑,手裡握着的正是本應該在城中心的龍吟槍。
“去。”
槍尖指向褚湛,金龍毫不猶豫地沖向褚湛。
龍魂穿身而過,整個人都像燒了起來,來自靈魂的灼燒,燒得人痛不欲生。
他掉落在城中冰台,血快速流滿冰面。
尋常人被割喉,流這麼多血早就死了。他沒死,他引以為傲的自愈能力在不斷地延緩他的死期。但他和白洛體質相克,傷口根本無法愈合,自愈能力隻是讓他湧出更多的血以保證有足夠的血可以維持身體基本的機能運轉。
血滲進冰面的裂縫,那些生長的靈花靈草快速枯萎,他眼睜睜地看着它們灰飛煙滅,掐斷了修複沈修筠魂魄的可能。
沈修筠怎麼辦?褚湛絕望地想,他還在等他回去。
他想掙紮,想反抗,奈何身體早就被禁锢動彈不得,隻能憤怒地凝視空中的白洛和覃安。
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雲層間紫電頻頻,雷聲震耳欲聾。他們逆光而站,他看不清他們的神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目光中的冷漠和無情。
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他們。
他想問為什麼,可又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他可憐又可悲。
道道閃電帶着雷霆之怒加之其身,疼痛遊走在身體的每個角落,已經被龍魂灼燒的魂魄更是難以承受天威。
掌心長出血色蓮花,花骨朵貪婪地吸食他的血綻放,花瓣的顔色逐漸加深,最後變成黑色化作飛灰。
一朵又一朵,身上的血蓮不停地開又不停地滅。
水凝成冰針悉數刺進血蓮開過的地方,貫穿血脈,寒冰順着經絡凍結他的血肉。
冰與火的碰撞,生理和靈魂的雙重痛苦,就像有很多隻手在拉扯他的魂魄,蠻橫地把魂魄從身體撕出來。
很痛。
痛得麻木,痛得七竅流血,痛得他不得不接受外力對自己的掠奪。那些曾經被白洛解開的禁制如一道道枷鎖層層加碼地将他封鎖,封住五感,封住身體,斬斷他與世間的聯系。
褚湛不意外他的魂魄被撕碎,也不意外整個城鎮伴随他埋入地裡。
他隻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