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褚湛他們去了臨城鬼市。
和别的鬼市不同,臨城鬼市環繞在群山中突然拔地而起的石山,石山層層疊疊,頂端有一道規整的縫隙,約莫十丈高,像兩個手掌合并在一起。左右山頭各建一座小廟,縫隙之上小廟有石橋連接。
白天這裡是旅遊風景區,遊客們慕名而來。夜裡,人氣散去,鬼市結界開啟,彎彎繞繞的盤山石闆路兩旁擺滿攤位,兜售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越往山上走攤位越少,到了縫隙前的空地更是空無一人,似乎有意避開此地。
縫隙大約三丈長,一眼就能望穿,中間的過道勉強能夠容兩個成年人錯身。
覃安攤開手,掌心的那截木頭受到牽引飛向縫隙,像石子掉進水面蕩起水波,很快消失在其中。
倏地,憑空一聲巨響,地動山搖,一道樹影從縫隙中爬出來茁壯成長,片刻就将整個石山籠罩在其中。随着褚湛和老頭手中的木頭進入縫隙,巨樹枝繁葉茂快速開出花,整個石山下了一場夢幻的粉色花雨。
“我勒個乖乖,白洛的真身竟然這麼大。”老頭子驚歎,手不自覺地接住落下的花瓣,花瓣碰到他的頃刻間化作光影散去。
“這隻是她真身的縮影。”
言下之意,白洛的真身會更加壯觀。
覃安結印将投影縮小放回縫隙,轉身問沈修筠,“現在可以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原來每次穿越結界都會出現的這個投影是白洛。”褚湛配合表演,故作恍然大悟的姿态,“難怪在革朗若望會說找不到白洛的真身,誰能想到她的真身在結界上。”
是啊,沒人想到白洛的真身這在裡,正如沒人知道她的真身是海棠。
所有人都知道白洛是花妖,但對她的真身一直是衆說紛纭。因為她常住泗水河畔的桃林,有人說她是桃花妖。又因為她的法術中有蓮花的影子,有人又說她是蓮花妖。
牡丹、薔薇、木蘭、桂花……
她使用的障眼法太多,就連沈修筠都主觀地認為白洛是蓮花。尤其江甯她誅殺人魔,污濁的泥潭裡開滿蓮花,誰會相信她的真身是海棠呢?
驚訝之餘,沈修筠眼中前所未有的凝重。如覃安所說白洛的真身在這裡,一旦白洛出事,結界破損,人間岌岌可危。
五分鐘後,檔案局高層緊急會議召開。
半小時後,錢來出差海明,接到緊急任務的外勤、郵差紛紛向夷洲靠攏。
青旅這邊的幾人也沒閑着,蒜頭查地府出入記錄,覃安孤身前往妖界尋人,老頭子坐鎮後方利用自己的信息網尋找蛛絲馬迹。
而褚湛,打着在臨城附近找白洛的由頭尋得個風水寶地,正好供他煉制肉身。
不管小蝴蝶和沈修筠怎麼約定,他給小蝴蝶的選擇隻有兩個,要麼滾去投胎,要麼用他造的身體。
期間萬俟鈞被他抓來做了次指導,因為褚湛不知道忘川水和黃泉土的水土比例,一直裹不上天神枝。
“喲,燈下黑啊你這是。”萬俟鈞打量這個封閉的空間,在臨城鬼市地底深處,加之無垠的結界,這裡根本不會被發現。
各界的交彙之處,靈氣在此聚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是風水寶地。
最重要的是,就算天譴落下來,也是先砸在鬼市上。
說白了,就是鬼族來當這個冤大頭。
看見角落裡堆積成山的樹枝,萬俟鈞啧啧搖頭,“暴殄天物。”
用廢的天神枝失去功效後和普通的樹枝無異,但作為幽冥火的燃料卻是極好的。神域天神樹不多,合适做人骨的自然更少,密室裡成堆的量,怕不是全部被薅沒了。
“你天天在上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搞得我們地下跟着人心惶惶……”
“你們地下還有人?”
“鬼心惶惶,行了吧?”萬俟鈞懶得争論,張口就是一股子陰陽怪氣,“托您的福,十八層地獄戒嚴,我已經三天沒割魂了。”
“那要不我幫你把十八層地獄打開?”
瞥了眼熱心腸的魔頭,萬俟鈞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不如再把地府和人間的通道打開。”
叉腰看着石桌上的忘川水和黃泉土,他自顧自地開口,“太久沒幹這事,我還真有點忘了水土比例了。人的比例是不是和妖啊、仙啊的不一樣?”
“容我想想。”
于是,萬俟鈞在石室想了一整天,又浪費了些天神枝,終于捏出個上半身的雛形。當然褚湛也沒虧待他,再去神域搜刮天神枝的時候,他把萬俟鈞一并帶了上去,不僅在祭神殿收了些神祇的殘魂,還在仙界割了不少仙靈。
“不愧是神,就這麼一縷殘魂比我這二十年收割的魂魄加在一起都強。诶,你哪天回九幽的時候帶上我呗,你在裡面殺了那麼多神魔,想必殘魂不少。”
萬俟鈞現在凝不出肉身,尚未恢複,去其他地方遠不及去人間來去自如。想要得到神魔仙妖的魂魄隻能抱大腿,放眼望去,無垠就是這世間最粗的腿。
而且這丫的不按套路出牌,也沒那麼多規矩,非常符合他的需求。
“行啊,你先幫我找到蒼祈那個老登。”
“好事多磨,我也不是那種急于求成的人。”
萬俟鈞扭頭就走,褚湛毫不挽留,二人分道揚镳,各回各家。
次日,褚湛剛捏完肉身就收到白洛回來的消息,老頭子千叮咛萬囑咐讓他買麻醬和香油,說是晚上吃火鍋。
“我回去還得一兩個小時,你到巷子口的小超市買不就可以了嗎?”
“哎呀,反正你要回來,順路嘛。”
“幾步路,懶死你。”
突然,那端傳來孩子的鬼哭狼嚎,又尖又銳的叫喊刺得褚湛耳朵發痛,下意識拉開距離,還沒來得及細問,老頭子就匆忙挂了電話。
也不知道是誰又惹到了桃夭這個小祖宗。
褚湛慢慢悠悠地朝市裡挪動,卻不知此刻青旅後院,白洛幹脆利落地将桃夭的本體連根拔起,抽走了樹苗好不容易積攢的丁點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