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祉清醒時,發現自己回到了落腳的栀初巷的小院,一覺醒來還以為與姚時的相遇是一場夢。
卻不想,一回首,看到坐在窗邊的人,望着院子裡滿園的栀子花,清晨的陽光那個人整個籠罩在其中,任誰看了都覺得面前的畫面讓人心情舒暢。
應祉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了姚時許久。
久到姚時都已發現了他的目光,他卻還那麼肆無忌憚地看着。
應祉撐着床沿坐起,發現自己身上原本受的鞭傷已經被包紮好了,還被換了一身幹淨衣衫。
姚時适時遞過來一碗藥:“你身子虛弱,邪風侵體,這是治療風寒的藥,喝了吧。”
“姚大人倒是以德報怨。”應祉接了,攪了攪那碗顔色濃郁,聞起來就十分苦澀的藥。
姚時靜靜看着應祉,漆黑如墨的眼瞳裡,看不懂湧動的是何種情緒。
應祉攪了攪藥,最終還是硬着頭皮喝了下去。
見狀,姚時緊鎖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些許。可應祉卻被這藥苦得五官都縮成了一團,誰知道,姚時這時将一塊蜜糖塞到了應祉口中。
應祉一愣,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不明所以。可口中化開的甜味,讓他不自覺驅散了心中的燥郁。
姚時端起桌上一早就泡好茶,輕吹熱氣,一時間茶香四溢。
這時姚時從懷中拿出了那份從采花賊嘴裡撬出的東西:“想不想拿回陳老闆手上的碎刃殘片?”
應祉一怔,身子比腦子快,迅速掏出藏在床榻上的刀,準備再度橫刀姚時。
卻沒想到,靠近姚時三步之内,一陣冷香入鼻,應祉手腳一軟,手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應祉的四肢就變得十分無力。
姚時見到應祉狼狽的樣子,頗為滿意。
姚時撂下茶,淡然開口:“你中了我的毒,用不了武功。”
“?姚時,你不是吧?”應祉一時無語凝捏。
應祉說罷就要摳嗓子眼,幹嘔了幾下。
姚時見狀,略微嫌棄,将事先準備好的銅盆踢了過去。
“姚大人,姚大官人,我不作妖了還不行?沒有武功萬一有個危急情況,我還能保護你不是?”應祉谄媚道。
姚時眼神犀利,狹長的眸子一掃,應祉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姚大官人,你究竟想做什麼啊?你透露透露呗?”
“本官應該問你,你想要做什麼才對?”
應祉身子一僵:“小的不懂姚大人是什麼意思。”
姚時繼續喝茶,沒有接話。
“我看姚大官人是年少得志,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政治陰謀,也不懂職業生涯規劃,”應祉大忽悠本體上線,瞬間調換了一副嘴臉:“好在你今日遇上了我,我就勉為其難給你免費上一堂政治課!”
像姚時這麼狡猾聰明的人,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
應祉撿起地上的刀,往桌上一放,他也大喇喇地坐到姚時對面,給自己也倒了杯熱茶。
“聽聞姚大人被你們皇帝陛下十分愛重?”
姚時面不改色,準備好好聽聽這應祉打算說些什麼:“本官得陛下賞識,多是運氣使然。”
“再好的運氣也會有用盡的那一日,禍福相依,現在姚大人不為自己的将來打算,恐怕大禍臨頭不遠矣。”應祉一臉為姚時擔憂的模樣。
“說說看,什麼樣的大禍,本官看看能不能承受得住。”姚時看着應祉。
“想來姚大人也是初出茅廬,未了解過傅家案背後的莫大陰謀,所以才一心憤慨,想要給死得不明不白的傅家一個交代,但是,姚大人就沒有想過,此案發生這麼多年,為何一點進展都沒有?傅珩之作為前任宰相,幫助延緣帝坐穩江山,為何當今聖上沒有一絲一毫立案調查的想法?”
“總有一些聖上也顧及不到的事。”姚時平靜開口。
“那一場大火帶走了一百來條人命,姚大人以為,是天災還是人禍?”
聽到應祉的問話,姚時的眼眸暗了暗,他有自己的答案,确實沒有開口回答,而是靜靜聽着應祉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姚大人一朝得天子賞識,奉的是替天子巡行各處,暗訪民情的旨意,我也從未聽說皇帝陛下有徹查傅家案的想法,你如今有着大好前途,難道想要為了一個傅家打算把自己也葬送了?”
“看來黎國首富在我們洛國朝堂也有自己的眼線啊,竟然知曉我們陛下的想法。”姚時輕飄飄地道。
應祉勉強笑了笑,沒有接茬:“我隻是一個黎國商人,不想看到姚大人年紀輕輕就往火坑裡鑽,說句不好聽的,傅家人到底已經死絕了,現在無人在意他們是怎麼死的,采花賊的案子到人犯落網就夠了。”
應祉拿起見涼的茶杯欲飲,姚時卻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面前。
溫熱的茶水灑了出來,濺在應祉和姚時的身上,濕了前襟。
應祉被迫着不得不看向姚時,卻看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瞳裡。
“那露華就不懂了,既是這般,你又是為何追着傅家的案子不放呢?”姚時說得輕松,但在應祉聽來卻一點都不。
“你說你是一個黎國商人,可你敢為了一樁洛國的陳年舊案出手傷了我,還對當年的大火的傷情知之甚詳,劉晚,你到底藏着什麼秘密?”姚時緊緊盯着應祉的眼睛,仿佛要把他這個人看穿了一般。
應祉沒法回答姚時這般尖刻的問題,他的答案,說不出,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