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祉沒想過，姚時有一天會那麼奮不顧身地擋在他身前。

他也沒想過，這一世，他會和姚時有着這麼深的糾葛。

甯血閣後山深不見底的冷泉，隻聽“噗通”一聲，兩個交疊在一起的人影一同落入寒冷刺骨的泉水之中。

姚時心口的箭因落水的巨大沖力折斷，隻剩一個漆黑血洞，正源源不斷的流出殷紅的血，将這一潭甯靜的泉水注入了一抹血腥的顔色。

姚時手中的清回劍在混亂中脫手，落入深潭。

姚時不通水性，卻死死盯着追着清回劍向水中更深之處落去，沒想到因心口的傷快速失血，逐漸頭腦昏漲，可他拼了命也要追着那道劍影。

意識遊離之間，姚時在水中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想說什麼，卻喝下更多的水。

恍惚之間，他覺得應祉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帶離冰冷的水中。

“姚時、姚時！醒醒？！喂！”

應祉将姚時拖上岸，用自己的衣衫緊緊堵住心口處的血洞，卻發現姚時已經陷入昏迷。

姚時心口的傷口，繼續流出鮮血，染紅了應祉和他身上的衣衫，好似一朵盛放的紅色牡丹。

應祉臉色一沉，側耳在姚時口鼻間，竟發現姚時沒了呼吸。

不管如何，他得做些什麼。

應祉重複地做着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卻感覺到姚時的體溫在慢慢降低，一股難以名狀的痛在心底蔓延。

應祉臉色變得慘白，雙手顫抖，口中叫着姚時的名字。

臉上落下水滴，不知是泉水還是汗水，亦或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淚。

此刻，時間變得緩慢，清風變得刺骨，日頭不大，應祉覺得渾身又冷又寒。

就在應祉那根理智的弦即将崩潰的時候，姚時的喉結突然滾動一下，閉氣許久的薄唇輕起，努力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姚時！”應祉自己都沒發現，此刻他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像話。

姚時看到同樣狼狽的應祉，看到他僵硬的背脊，要哭的表情，眼神中的失而複得似在言說着愛意。

姚時本就白皙的臉此刻也是沒有血氣般的死灰，他擡起手背蹭了蹭應祉的臉頰：“我沒事。”

應祉緊緊咬着牙關：“沒事才怪！”

姚時想起脫手的清回劍，看到另一隻手中的劍，才安下心來。

應祉雙眼複雜，他有太多的疑問要問姚時，可又覺得此時此刻不是時候。

“小爺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聞言，姚時輕輕勾起嘴角。

應祉這才定下自己的心，想要起身卻沒想到腿腳打顫，摔了個狗吃屎，滿頭滿臉撞到了姚時的胸前。

應祉生怕自己再次加劇姚時心口處那個血洞的傷勢，手忙腳亂地要起身，卻被姚時一把抱住。

應祉掙紮起身，姚時卻根本不肯松手，輕聲道：“别動。”

姚時的這句話是蠱惑人心的藥，應祉聽了就真的伏在他身上，聽着他變得劇烈卻有力的心跳。

“姚時。”應祉慢慢出聲道。

甯血閣後山山洞，一堆燃起的篝火烘烤着姚時和應祉的衣服，篝火旁放置着被簡單搗碎的草藥。

姚時一臉無奈和隐憂，背對應祉，應祉穿着裡衣，一臉不敢置信地一寸一寸地檢查着姚時那光潔無傷的心口。

“奇了怪了！你的傷呢？！”應祉看着姚時脫下的濕漉漉的上衣，對比着姚時胸前和上衣那個被血染紅染透的大洞，用手指磨搓着那附近的肌膚。

“這裡的傷呢？流了這麼多的血，應該有個血洞才對啊！”應祉臉色十分精彩，三分懷疑，兩分難以置信，還有滿滿的自己腦子壞了的猜想。

應祉又看起姚時昨日被那黑衣人所傷的後背、手臂，原本的傷，現在也統統不見了。

“嗯……你，究竟是什麼啊？”應祉終于問出了這句壓在心裡許久的問題。

小說裡，他沒寫姚時的來曆，他曾以為姚時是來自民間，某個不知名的地界。

但他如今才知，姚時就是當初他從那片山林裡撿到的小石榴。

而小石榴的出現本就十分詭異，現在看到發生在他身上的奇異之事，他真懷疑面前的姚時不是人。

姚時也似乎根本不想給應祉解答，自顧自披上了上衣：“以後我會給你解釋。”

“什麼時候？”應祉盯着姚時道。

不想，姚時竟低語道：“别用這雙眼睛這麼看着我……”

應祉一愣：“為何？”

應祉一臉不解，似乎在他眼裡，此刻的姚時就是曾經的小石榴，他的眼中竟那般單純幹淨，沒有一絲一毫的其他感情。

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