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休,不要這樣嘛。之前不是還好好的,我們還約好了一起去我家喝酒的。”沈定道。
“酒後胡言罷了,不必當真。”秦休轉身離開。
“等等,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沈定攔住他。
秦休笑了,但眸子冰冷:“我從不和人做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别再跟着我。”
沈定愣在原地,這句話如一把利刃插入他的心,慢慢裂開。無力看着秦休走出他的視線。
夜風冷冽,沈定走在街上,腦子越發清醒,也想通了。十一說得不錯,他和秦休隻不過萍水相逢,偶然有個交集,同行了一段,總有分道揚镳的一天。他又何必耿耿于懷。
酒館裡,若無尤和一人在劃拳喝酒,其他人都睡得東倒西歪。掌櫃的坐在櫃台裡支着腦袋,眼皮子上下打架。
若無尤醉眼迷離,見沈定回來,搖搖晃晃地還要拉他喝酒。
沈定坐下,倒了酒和他碰了杯,并不喝,放回桌上。若無尤自顧自灌下,大舌頭道:“沈兄,你去哪兒了?”
“見到個熟人,打聲招呼。”
“人呢,叫來一起喝酒啊。”
“走了。”
若無尤打了個酒嗝,頭重重砸在桌上,睡過去了。
沈定見狀,招來掌櫃的,讓準備幾間客房,讓人幫忙把這幫醉鬼擡回房間。
“小的早就和各位爺說過了,這酒後勁大,讓克制着些,可沒人聽啊。”掌櫃的無奈,“不過倒也無妨,睡一覺就好了。”
“嗯,有勞掌櫃的。”沈定另要了一個單間。
“您客氣了,有事兒再招呼。”掌櫃的笑呵呵走了。
沈定在床上翻來覆去,頭一回失眠了,直到天微微亮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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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若無尤他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來竟然要繼續喝。
上山也沒事做,還不如喝酒痛快。沈定奉陪,自是如法炮制。不過大夥兒酒瘾滿足了一回,喝起來倒是收斂了許多,以吃菜為主了。
白天酒館人也不多,零星幾桌,說話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鄰桌有一人侃侃而談,周圍圍了一圈人,聽得認真。
沈定他們凝神聽了一嘴,沒想到竟是在講比武大會沈定一人單挑四大門派的過程。講得眉飛色舞,言辭誇張,直把他吹到天上去了。
沈定聽了幾句就受不了了,兀自吃菜。同行的人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到精彩處還鼓掌叫好。
“沒想到,這次比武大賽殺出沈定這匹黑馬,連蘇傾城也敗在他手上。”
“那你可知道這位沈大俠長什麼樣子?”
“嗯,這個麼,就人樣呗。有鼻子有眼的,五官俱全。”那人道。
若無尤一口酒差點噴了,沈定也忍俊不禁,人這話倒也不假。
此話絲毫沒有想象空間,頓遭群嘲,懷疑那人是不是道聽途說瞎編的。
那人急了:“我要是瞎編就把這酒壇子吃了!那賽場上人山人海,我站得遠了些,臉自然看不太清。再說了,我又不是沖人樣子去的,招式看清楚了不就行了。”
“那你說是沈定厲害還是那白衣美人厲害?”又有人問。
“這我哪知道,不過估計能打個平手。”那人道。
“我覺得懸,這白衣美人連七大門派都拿他沒辦法,這沈定能行?”
“是啊,魔教那些歪門邪道厲害着呢……”一說到魔教,大夥兒聲音都染上幾分恐怖,壓低不少。漸漸話題又轉遠了。
沈定卻是上了心,問道:“若兄,這魔教是什麼來頭?你可曾聽說過?”
若無尤點頭:“那是自然,惡派之首,天下名門正派皆想除之。聽說這次他們留在和塵商議的就是除魔的計策,尤其是那白衣美人。”
“魔教原來叫什麼?”沈定問。
“就叫魔教啊,從成立之初就這麼叫了。”
“魔教的人也這麼叫?”沈定疑惑,哪有人稱自己的門派為魔教的?
若無尤卻給了肯定的答案:“還真是就這麼叫。來,兄弟好好給你講講。”
話說魔教和七大門派還頗有些淵源。百年前七大門派相繼成立,初代掌門仙逝後,不知是二代掌門經驗不足,還是門下弟子生了異心,七大門派裡不約而同出現了幾名心術不正之徒,有的想奪掌門之位取而代之,有的用邪術練功,有的調戲欺負同派女弟子,其罪當誅,不知怎的卻被他們逃了。
逃到了澧州的一座山上,聚在一處,自成一派。這山易守難攻,各大門派派出的人反都被害,且這些叛徒武功增長神速,很快便壓制不住他們。據說是他們互相練對方門派的武學内功,也有說是練了邪功,說法不一。
因他們心術不正,品行惡劣,武林各大派便稱他們為魔教,他們自己也不辯駁,還立了教規—無為。他們所在的那座山稱為大同山。無不被世人嘲笑,無為,無所不為麼?大同,天下都成為魔教的麼?
魔教一開始沒有教主,最先叛逃門派的那些人為精進武功,整日聚在一處練功。但奇怪的是,幾年後,數人接連暴斃,隻有一人活了下來,叫姚順,原先是玄門派來的。後來成了初代教主。各大派得知後,感歎蒼天有眼。惡人自有天收,多行不義必自斃,告誡門下弟子走正道,魔教的前車之鑒已經擺在眼前。
一開始魔教名聲倒也沒那麼差,隻要别人不主動招惹,他們倒也不會無緣無故害人。
但後來魔教的所作所為倒真是應了那教規,無所不為,行事任憑心意,毫無底線,罔顧人命,□□良家,壞事做盡。招收的弟子也盡是些亡命之徒,或是逃犯,時不時出來禍亂人間。
各大派很是頭疼,就這麼鬥了近百年。直到二十多年前,魔教又出了一個練就化境的人—司空徹。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魔教名聲大噪,一時風光無兩。
各派警鈴大作,皆欲除之而後快,順道把魔教徹底剿除,正邪不相容,拖了這麼久,一場大戰即發。彼時七大門派中唯有和塵派的蘇世良能與之匹敵,他憑實力練成化境。各派高手聯手,勝算還是有的。
真正引發戰争的導火索是司空徹連殺了玄門大成唐門三大掌門,用的是各派的絕學。後來百家圍剿大同山,鬥了七天七夜,血流成河,各派損失慘重,最後和塵蘇世良和司空徹同歸于盡,魔教大勢已去。
但大同山内卻是機關重重,大夥兒一時無法破解,加上各自門派也要休整,便各自先回去。給了魔教餘孽喘息的機會,彼此倒也相安無事。直到兩年前,白衣美人橫空出世,連殺七大派十三名元老。魔教又成心頭大患。
“照這麼說,魔教的武功竟是出自七大門派了?”沈定聽完,若有所思。
“也可以這麼說吧。”
“那七大門派怎麼不和魔教一樣,分享各自門派的武功絕學,互相進步,也好對付魔教?”沈定道。
“既是武功絕學哪能随意分享。就像你知道一個能釀出絕世佳釀的方子,你願意說出來麼?”若無尤反問。
“願意啊。”沈定不假思索,痛快點頭。
“……沈兄好肚量,夠意思。”若無尤豎大拇指,話鋒一轉,“不過這事還更複雜些。初代魔教那些人離奇暴斃,有極大可能是因為練了其他門派的武功所緻,體力氣息紊亂,五髒六腑不堪重負。各家武學體系不同,不好亂練的。所以各門各派隻練本派的,而且對于絕大多數人,本派的就夠他們練的了,哪還有精力練其他的。”
沈定點頭:“那司空徹是怎麼練的?他怎麼沒事?”
“他麼,估計天賦異禀吧。或者又練了什麼邪功,誰知道呢。所以昨天我們看你各派的劍法都會,差點真以為你是那白衣美人。”若無尤道。
“魔教都練什麼邪功,有多邪?”沈定又問。
“那多了去了,層出不窮啊,都是些走捷徑想着一步登天的野路子。殊不知玩火自焚,一個弄不好登的就不是天,而是地獄了。”若無尤對此很是鄙夷,喝了碗酒。
沈定靜等下文。
若無尤塞了口牛肉:“就比如練内功吧,咱都是老老實實打坐吐納,靜氣凝神,感受氣在體内遊走,逐漸充沛。但魔教不這樣,他們直接吸别人現成的,你說無不無恥?還有更絕的,有的人武資平平,練一輩子估計也就那樣。可是有一種方法,靠吸取活人精元,來提高自身容納的能力。本來隻能裝一杯水,現在能裝一缸水。草包也能變高手。”
“若兄,你知道那白衣美人長什麼樣麼?”沈定話題突轉。
“這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了。八成不怎麼樣,估計奇醜無比。”若無尤搖頭道。說法和齊風一緻。
“或許是為了保命吧,他殺了七大門派這麼多人,怕有人尋仇吧。”同行的有人有不同意見。
“别說,我還挺好奇這白衣美人長什麼樣,多大年紀。傳聞他不到二十歲,也有說他三十多了,還有說四五十的。”
“我也想知道。”
“要不我們去大同山看看?”
“收收你們的好奇心,有必要拿命來換嗎?”立刻有人反駁。
“我們是不行,但沈兄行啊。就他這身手,沒問題的。”
“就是。”
這一幫人心思活絡了,又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再加上喝了酒,膽子就更大了。
沈定眼珠子轉了轉:“行,我們就去大同山看看。”
本來有些猶豫的見狀也沒意見了,沈定結了酒錢,一行人離開酒館。
才走了沒幾步,便迎面碰上蘇傾城,身量高挑醒目。街上人來人往,他卻遺世而獨立,自成一道風景線,一下抓住人的注意。不過更惹目的是他的神情,雙眸似冰,冷冷盯着他們。
更确切地說,盯着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