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時空:
大量龐雜的難以捕捉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地膨脹着快速閃過,睡夢中的少年不自覺地微蹙眉頭,意識逐漸複蘇,少年眼睫微顫,緩緩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中最先映入的是一片朦胧的白,那是從上方輕柔散開的床簾薄紗,瞳孔很快聚焦,床簾隔絕出的一方小小世界中的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本來還有些睡意朦胧的少年蓦地睜大了眼,當即起身轉頭望去。
隻見身側躺着的睡得極沉的少女眉眼間滿是疲憊之色,面龐上隐隐殘留着他昨夜撫摸着她的臉時殘留的劃傷的手臂上的血迹,本有些蒼白的唇如今又紅又腫,唇瓣上的已經凝血的傷口處一點暗紅格外顯眼,右手無意識地從被中伸出,手腕上是一圈淤青,枕頭雪白,映襯的少女裸露在外的一段脖頸上的暧昧痕迹極為明顯。
床簾因為被抛落的衣物壓住了一角,脩擡頭往外看,恰好可以看到落了一地的衣物。
昨夜發生的一切斷斷續續地在腦中回放,脩簡直不敢相信那居然是自己。
……但真的是他幹的。
脩右手捂額,一臉的懊惱。
明明他想象中不該是這樣的?
而且居然還是在葉赫那拉家?
他起身時雖然動作不算大,可是在葉赫那拉家許久的阿香極為警醒,她幾乎是本能地瞬間睜眼,右手運起異能将身邊的人往床上一按,手臂橫亘在了對方脖頸間壓制着他。
因為毫無防備,脩被撲倒時隻來得及伸手格擋在自己胸前,一時間兩人的雙臂交錯成十字狀,一點溫熱從肌膚相貼處暈開。
四目相對。
脩有些疑惑。
阿香一臉錯愕。
她正要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但是昨夜的記憶很快紛至沓來,仿佛被施展了靜音術了一般,她頓時沒聲了。
阿香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小手,若無其事地躺了回去,若無其事地拉高被子,隻留了一雙眼露在外面,徒留裸露着鎖骨乃至一半胸肌的脩還保持着格擋的姿勢傻傻的躺在那。
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的少年想要起身,但是他睡在内側,阿香睡在外側,他的衣服早就都被丢到床下了。
雖然昨夜很……
但大清早醒來還是有點純情在身上的東城衛團長默默地拉高了被子遮住了自己同樣紅痕遍布的身體。
屋内寂靜無比,呼吸可聞。
“……天亮了嗎?”
因為昨夜催qing蟻的效力太過霸道,少年被燒灼的喉嚨有些暗啞。
“……還有一個小時。”
因為某些原因,少女的嗓音已然嘶啞。
“那……”
脩心中飛快閃過無數種想法。
他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
讓阿香再睡一會兒?
正在脩思緒混亂之際,突然聽到阿香問道。
“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的偏魔性磁場的卷軸嗎?”
脩聞言,那點紛亂心思瞬間消散,知曉阿香要說正事了,他轉頭看向阿香。
“記得,當時測出偏魔性磁場是在葉赫那拉家。”
阿香轉頭看向了脩,微蹙眉頭又問。
“你既然混入了聖戰禁衛軍,來時有沒有經過葉赫那拉家的演武場?”
脩點點頭。
“有,當時我看到葉赫那拉家很多人好像都已經魔化了,甚至……”
脩看着阿香,見她情緒穩定,才又道:“那日葉赫那拉家帶領着所有的魔化異能家族來白道時,他們中的許多人身上也有黑紅色的魔氣。”
阿香一聲輕笑,紫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些都是魔尊給他們的力量啊,最開始葉赫那拉家和他合作,他将魔氣注入具有通靈體質的鬼靈人偶軍體内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他們的戰鬥能力,但是弊端顯而易見,在葉宇權不翼而飛我接管這支軍隊後,我發現他們中很多人最開始并無異樣,但随着時間流逝,魔尊的魔氣他們根本無法控制,他們最終會變成完全沒有一點思想可言的傀儡。
而按照魔尊給葉赫那拉家那些人洗腦的說法,他将帶領他們創造一個以後隻有魔族的新紀元,但這個前提是他要入鐵時空殺了如白道這般所有反抗他的異能行者。他曾有很多次機會都可以入侵鐵時空,但卻始終沒有出現,所以最初我分析他或許是在銀時空一戰中受傷了,偏魔性磁場可吸引時空中的細微到不可察覺的暗黑元素,積少成多,偏魔性磁場便會變成魔性磁場,他要用魔性磁場來療傷,待傷愈後才會出現。可是回到了葉赫那拉家這幾天我才發現,他并沒有将葉赫那拉家這個最大的魔性磁場用來療傷,而是将這裡變成了一個鐵時空的如同黑色物質一般的培養皿,因為是汲取自時空之内的暗黑元素,這個培養皿的效力和能量都比黑色物質要強得多,被魔化成沒有理智的傀儡的人越來越多。最開始透過破了的時空防護磁場進入鐵時空的那些魔的最終目的也是在魔化普通的魔化異能行者,他們希望他們都成魔。”
脩聞言心一驚,雖然他和灸舞也按照手中所有的線索分析了許多,但因為缺乏關鍵信息,他們始終未曾拼湊出一條完整的線索。
在聽到阿香說魔尊希望他們都成魔時,脩心中已經有了一種隐隐的猜測。
“為什麼?”
阿香眸光灼灼。
“你還記得我父親第一次出現在你我還有a chord面前的那一次嗎?”
脩敏銳的捕捉到了阿香用的詞彙是‘父親’而不是更加親密的‘老爸’,他點了點頭。
“你們演唱會那日出現在後台的魔君曾說黑白、善惡、光影、對立而守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明顯不想殺我們,而且言語間太多暗示,按照他的話,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赫然發現我父親第一次用在你們身上的陣法即可以吸收你們這樣純粹的白道異能行者也可以吸收葉宇權這樣純魔化異能行者的力量,後來他率領了最強的一批已經入魔的魔化異能行者去了白道異能署,名義上是要白道交出你,實則是為了找個理由能在白道異能署這個集結了整個鐵時空最純粹的白道異能的地方催動了那個陣法,你們與他們交戰時,白道為陽,魔界為陰,你們雙方的力量啟陣,而白道異能署内的白道異能行者和他所率領的魔化異能行者壓陣,作為半白道半魔化異能行者的終極鐵克人即是陣眼也是媒介,所以當那陣法開啟的那一刻,夏天的力量越強,陣法牽制他的力量便越強,也就是說終極鐵克人越厲害,他的力量就會被吸收的更多,兩種異能轉化的速度就會越快。”
脩聽着阿香條理清晰的分析,隻覺毛骨悚然。
“怪不得,我醒來後一直在想,按照當日的情況,夏天自己也說他感到自己異能被吸已經沒有一戰之力了,而葉赫那拉家還兵力充足,我又……他們那時若是直接攻打白道,即使白道不破也必定傷亡慘重,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為什麼會突然退兵?現在我全都明白了!他們退兵是因為他們在等待越來越多的白道異能行者,魔化異能行者,甚至是麻瓜被魔化,待到魔尊臨世兩軍交戰的那一刻開啟陣法,以夏天為媒介,灸舞盟主為首的白道異能行者為陽極,葉赫那拉家為首的魔為陰極,白道異能行者數量就那麼多,魔卻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二者完全不守恒,作為白道最強戰力的夏天又因異能強大而成為了能量轉換的媒介,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一舉殺死鐵時空所有的白道異能行者。能量守恒相互轉換甚至符合天道,并未違背時空秩序,鐵時空竟真的能成為魔界的一部分。”
脩越說越覺得心驚,所有的線索串聯之後,他赫然發現了還有許多的蛛絲馬迹都在印證着阿香的猜測。
“這樣也能說得通魔君那日所說的‘魔化磁場,陣法所在’是什麼意思了。還有他當時為什麼讓我們不要除那些突破時空防護磁場的魔。雖然短期内那些魔的存在确實會對異能行者麻瓜們的安全造成隐患,可是那些魔并非是鐵時空的産物,他們的到來是被鐵時空的時空法則所排斥的,如果他們是陰極,數量這樣龐大的外物會破壞鐵時空的時空秩序,即使魔界開啟陣法殺死了所有白道異能行者,這個世界也會被察覺到善惡失衡的火焰使者前來摧毀,完全廢棄。但如果是用他們散布魔氣将鐵時空本就存在的異能行者變為魔化異能行者甚至是完全入魔,這也符合時空法則的能量轉換,不受時空排斥,這些魔化異能行者甚至是新‘魔’作為陰極,就完全變成了鐵時空内部的一場巨大的能量轉換,哪怕善惡失衡,可是能量守恒,不違背天道,火焰使者根本不會管。魔尊隻需要靜靜地在一邊看着,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奪取鐵時空,将這裡變成一個煉獄。”
阿香聽着脩不用她再說下去已經得出了結論,她唇角微勾,眼神卻黯。
如果他們的分析沒有錯,那麼她的父親在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可想而知。
說到魔君,脩還想起了另一件他先前就想問阿香的事情。
“魔君還說過我們在場所有人的記憶都有問題,我之前和盟主他們分析過,可能不隻是我們的記憶,整個鐵時空的人的記憶都有問題,盟主查過,所有的有問題的地方好像都和銀時空有關。”
這個脩之前已經用壓縮傳音術告訴她了。
知道脩真正想問什麼,阿香認真回憶。
“但是有關銀時空後來那場大戰我真的沒有任何印象了,我隻隐約記得我好像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回了鐵時空成為了葉赫那拉·宇香。不過魔君曾附身于銀時空江東陸家陸遜身上,而魔尊先前曾在銀時空大敗而歸,結合我回鐵時空以及你在銀時空出任務的時間來算,那個時候我們應該都在銀時空,而我們都沒有了那段關于大戰的記憶,這麼推算下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時候我們一定都參戰了!也就是說我們真的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甚至我沒有分不清你和劉備,我很可能知曉你和劉備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所以那天小木屋裡我們招式相同做标記的習慣都一模一樣,是因為那時候在幽州教導我武功兵法策論的人都是你!而以你的性子居然會教我這麼重要的東西,那時候我們的關系一定也很不錯。所以即使是我失去了所有記憶,可是在鐵時空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如果你和灸舞盟主推測屬實,那麼鐵時空失憶了,銀時空不一定失憶,我們在銀時空認識的人一定知道所有的真相,所以魔尊才會關閉時空之門,切斷所有的通訊,讓鐵時空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态,我們失去的那一段記憶一定就有魔尊最不願讓我們回憶起的事情。”
那麼就全部說通了。
葉赫那拉家潛藏的線索竟是如此。
若要知道他們失去的那段記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終的答案就在銀時空。
兩個人躺在床上,互相望着彼此。
“所以……那時候我們真的認識。”
脩的心情極為複雜。
他沒說他第一次看到阿香也覺得她眼熟,甚至于在早期明明感覺到她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單純乖巧,可卻還是會對她心生親切,忍不住關心她在意她甚至會為她心痛。
脩的心中倏然浮現了一種可能,未經思考,已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也許,不是劉備。”
阿香微愣。
“什麼意思?”
心中一股強烈的悸動讓脩幾乎忍不住向她訴說也許當初相愛的不是她和劉備,而是她和他。
可是……
阿香清楚地記得她和劉備的一切。
他怎可以用這樣無端的猜測來動搖她和劉備的感情。
……雖然他不願去想,可是這也是阿香曾經認真付出過的愛意,他不願去否定她的愛。
除非他可以印證自己的猜想。
而要印證必須要打開那個封存他過往的盒子。
“你和劉備有什麼特别的日子嗎?比如說你們初遇的時間,分手的時間之類的?我不是要查崗,隻是阿香你還記得我的那個木盒嗎?現在我們暫時聯系不上銀時空,而那個木盒裡有一些我有關銀時空的記憶,我說不定可以試着打開,找到真相。”
木盒?
阿香愣了一下,而後很快就想起來了。
……是他和月英的那個盒子。
阿香努力調整着心态,也沒多想,告訴了脩她印象中與劉備認識和分手的時間。
脩暗暗記下,準備等這次任務完成就回去試試。
他看向了面前的少女,阿香也正看着他。
即使是身處如此危險的時間和境地,可是每每看到她,他心中就會有一種奇異的安定感,他從小四處領兵作戰穿梭于屍山血海之中,他本以為他的心已經被冰冷的現實磨砺得堅硬無比,可是隻要在她的身邊,他的心就會柔軟下來,整個人會變得平和無比。
她是唯一一個在賦予了他愛意的同時又給了他安全感的人。
眼看脩望着自己的眼神愈發柔和,蘊着微光。
阿香耳後有些發熱,方才心裡那點小難受也消失無蹤了。
她下意識的捏緊了被子,手一動便感覺到了酸痛,憶及昨夜的事情,她的臉悄然變燙。
“幹嘛這麼看我?”
脩看着阿香泛紅的臉,輕笑出聲。
“我在想,在我們不記得的那段時光之中,就算不是愛人,我們的感情也一定很好。”
阿香聞言微愣,而後她也笑了。
“應該吧,之前總覺得我們不可能認識,但現在想想怎麼可能不認識呢?你那樣謹慎,我也不會輕信别人,所以在鐵時空相遇之後……”
她的話語微頓。
他們在鐵時空相遇之後。
他作為白道東城衛團長對她萬般警惕最終卻還是信了她。
她作為葉赫那拉家大小姐對他萬般小心甚至肩負着那麼沉重的責任卻還是真的陷了進去愛上了他。
即使在銀時空時,他們各自有相愛之人,在沒有立場相對立的情況下,他們也應該是知己好友吧。
“我們會相愛。”
脩接上了她未說完的話。
阿香擡眸,怔怔看他。
“如果我真的在那一天不翼而飛了,兩天後你是不是就要代替你父親站在陰極,在陽極不存的情況下利用陣法反噬帶領着所有參戰的魔一起去死?”
在得知來龍去脈後,脩自然也猜到了阿香昨夜抱着他時所說的要帶着他們給他陪葬是什麼意思了。
阿香下意識的避開了脩的目光。
脩見狀,看着她輕笑一聲。
“所以你昨晚想的是趁着自己不翼而飛前最後/睡/我/一/次?”
阿香瞬間紅了臉。
“怎麼可能?”
脩一臉無辜地看着阿香。
“我昨晚可是說了好多次不要的,可是……”
他雙手交叉擋在自己胸前,斷句斷得恰到好處,最後還長歎了一口氣。
阿香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她捧着被子,心虛的小聲道:“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怎麼了……我沒有推卸責任,就是……突然間……感覺好像絕望到想要毀滅掉一切,我……”
阿香努力想要解釋自己當時的感受。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