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因為從脩的話中她也明白脩真的離開呼延覺羅家對呼延覺羅家意味着什麼。
那是他的家,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家族毀在自己手中,更不會對自己的家族無動于衷,如同白道和葉赫那拉家各有好與不好的人,呼延覺羅家也是如此。
他愛她,但也不可能忘記自己要守護家族的責任。
“堵不如疏,等他們抒發夠了他們的憤怒,剩下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脩沒有直接回答阿香的話,但他擺明了他的立場。
他不是八點當中說着全世界第一的集團,家族掌握着多少經濟科技,但卻連自己的愛人都守護不了的偶像劇男主。
他也不是除了所謂的愛,其他的保護、照顧、維護什麼都做不了的無能之輩。
呼延覺羅·脩冷靜,理智,有能力,有手段,更是從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
他從不是那些人自以為的“戀愛腦”。
他們之間的事情既然已經公開,再捂嘴隻會造成大家情緒反彈,既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盡情地說,如脩所言,堵不如疏,還不如讓他們先發些了所有的情緒,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還能看清楚身邊的都是些什麼人,等事情熱度逐漸降下去了,他們再開始一個個的處理。
而且從脩最開始的公開回複一直到呼延覺羅家的這封公告,輿論聲讨的火力如今主要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畢竟在妖女和英雄的“風流韻事”中,比起讨論妖女手段有多高,人們為了彰顯自己的正義,拉高自己的形象,總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抨擊英雄自甘堕落不知廉恥。
在将霁月光風的人物拉下神壇的過程中,他們仿佛能夠獲得一種自己比對方更厲害的錯覺,從而得到某種精神上的快感。
這種人可悲又可恥。
阿香突然就不生氣了。
她看着脩,朝着他點了點頭,而後她又問:“那白道那裡呢?”
白道那裡并不是脩的一言堂,而且出于白道和葉赫那拉家複雜的政治立場,脩要面對的情況隻會更加複雜。
她剛才搜了一下,至今還沒看到白道的任何聲明,想來應該是灸舞盟主暫時禁言了不讓白道之人參與這場風波之中,不提有沒有人小号參與,反正至少帶V實名驗證的賬号,她确實到目前為止一個都沒看到過。
“……等到魔尊降世,解決了眼下困境後,我會主動向灸舞盟主提出辭職。”
脩眼神平和,神情平靜,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忍和無可奈何。
饒是阿香已經猜到了脩會做出這種選擇,可在聽到他這麼說時,她心裡還是驟然生出了一股濃郁的哀傷愧疚。
她問。
“會難過嗎?”
阿香知道,白道是脩父親曾走過的道路,也是他一直以來為之奮鬥的地方,可是現在他卻要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而被迫離開這裡。
這是她對脩永遠愧疚自責的一件事。
“會。”
脩并沒有為了寬慰阿香而說謊。
他從十一歲便在白道任職,如今已經十年,這裡像是他的第二個家,要離開自己的家,他不可能不難過。
阿香猶豫再三,還是坦率地看着他的雙眼問他。
“會後悔嗎?”
她想,她多矛盾啊。
她既想要他真心的回答,又害怕會聽到那個讓她無地自容的答案。
脩看出了阿香眼中的忐忑,他笑了笑,悄無聲息地握緊了阿香的手,直視着她認真地道:“不會,我少時選擇這條路,是因為這是我父親和我說能夠守護時空實現信仰最好的一條路,我曾看着他在這條路上光芒萬丈,所以我也想要和他一樣,進入白道鐵克聯盟,擔負起家族和自己的責任,守護住這個時空,不堕家族榮耀。在白道自己這些年,我确實遇到了很多影響我終身的值得尊敬的前輩,他們教會了我很多很多,但我同樣也遇到了很多屍位素餐暗中分裂以權謀私之人,我也曾想過若我不在白道供職了會怎麼樣,但是那時候我并沒有其他的選擇,隻是偶爾想想罷了,而現在……”
脩看着阿香,朝着她笑着眨着眼睛。
“你讓我看到了另外一條全新的在此之前我從沒有想過的路,雖然這條路是我先前從沒想過的,可是這同樣可以實現我的夢想,我想要和你一起奮鬥,而這次,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邊了。”
阿香眼眶泛紅卻并沒有被愛意和感動沖昏頭腦,咬緊牙關,冷靜地道:“這意味着你要放棄更多的東西,甚至于和整個時空為敵,他們已經在以你“戀愛腦”為由在圍攻你,若是你真的選擇了這條路,他們會“恍然大悟”,認為我們的愛情不過是個幌子,你真正的打算其實是染指政治,想要建立全新的政權和灸舞盟主并駕齊驅甚至要将灸舞盟主拉下王位,你會被質疑,被辱罵,被傷害,會唾棄,會面對無數曾經愛你的人對你的失望之言,你會堕入泥潭,而這條路荊棘密布,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夠走到終點,若是我們倒在半路,你将永遠一身污穢,至死都無法洗刷污名。”
畢竟,世人從不在意真相,他們隻相信自己眼中的真相。
誰會心疼不翼而飛在黎明前夕不被人看到的英雄呢?
脩心疼地看着阿香,撫摸着她蒼白的臉。
他說。
“那在你這麼長久以來一直獨自一人走在這條路上時,又有誰知道你真正的目的,心疼過你的付出,贊歎過你的能力品德呢?他們用出身狠狠地框死了一個人,不論是你還是那些半魔化異能行者,無辜在叢林法則中從來不值一提。阿香,我不是因為是東城衛團長所以才要不惜一切守護鐵時空,我想守護鐵時空,隻是因為這是我心之所向,和我的姓氏無關,和我的身份也無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阿香冰涼的手覆上了脩撫摸着她的手背,她的眼睫在顫,呼吸已亂。
脩輕撫她有些淩亂的額發,問她。
“你會因為我不再是白道東城衛團長了而認為我不是呼延脩嗎?”
阿香紅着眼,卻無比堅定地搖頭。
脩笑了,眼尾也悄然透出了些微绯色。
“那你會因為接下來我身負罵名可能還會連累你要受很多人無謂的流言蜚語而後悔怨恨我嗎?””
阿香握緊了脩的手,再次用力地搖頭。
脩将阿香摟入懷中,緊緊地抱着她,在她耳畔許諾道:“那麼,這條路,我們一起走。”
阿香靠在脩的肩膀上強忍着喉嚨澀然,也笑着道:“我也會努力,在這個過程中讓他們明白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想,那些理智的真正愛你的人,在明白我們是什麼樣的人之後,也會理解你的選擇,相信你的眼光。畢竟那些說着愛你卻連你自己的選擇都不願意相信的人,又憑什麼說他們是真的愛你呢?”
……
阿香的傷勢并不算太嚴重,有脩重金購買了黠谷醫仙的特效藥,三天之後阿香的槍傷就好的差不多了,在做了一系列檢查确定她身體沒問題後,脩給阿香辦了出院手續,然後回到了白道異能署。
不出意料的,脩不過剛回來就遇到了白道同事們或是擔心或是惡意的許許多多的言論。
擔心他的人勸說他早點和阿香劃清界限。
滿心惡意者已經在宣揚說不定之前他們白道輸給葉赫那拉家的幾次戰鬥就是身為東城衛團長的脩出賣了情報。
對此脩全部沉默面對,他隻去了灸舞的辦公室。
一個小時後,灸舞盟主對外發布信息。
——脩和夏天的職位進行調動。
原本作為東城衛副團的夏天正式成為了東城衛團長,而脩則是降職成為了副團。
此公告一出,白道一片嘩然,然而還沒等某些人幸災樂禍開始嘲諷脩,脩就緊跟着在灸舞的公告下面發布了一條言論。
——等到魔界之事終結,我将會主動向盟主提交辭呈,離開白道。
如果說一開始衆人還在想降職是盟主給團長,哦,不對,是副團長的下馬威的話,那麼看到副團長這個回複,白道徹底炸了。
所以團長這真的是要因為那個女人而放棄事業了!
因為公告是對外公布的,因此不過半天全網也都知道了。
于是當天各個社交軟件上的熱搜主題全都是——
#拿什麼拯救我們的戀愛腦團長?#
#我甯願看着他死在戰場上也不想看着他戀愛腦選擇了一段不好的愛情把這種向下的行為當做自由!!!#
#有沒有誰能夠倒帶删除他的記憶讓他回到原來的模樣,東城衛團長呼延覺羅脩應該永遠是那個高冷的樣子啊#
#本世紀最大的戀愛腦——呼延覺羅·脩!能吊到白道高層還讓他死心塌地,葉赫那拉家做夢都要笑醒了#
#葉赫那拉家真的沒有研制什麼類似“迷情劑”之類的東西嗎?我真的不信這是我們團長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脩和鐵克禁衛軍現在的關系很微妙。
因為他已經解釋過了他和阿香的事情,但是蒼白的言語解釋并不能讓鐵克禁衛軍信服,而脩也并不願他們帶着怨氣和各種不忿參加訓練,所以在調換職位後,有關鐵克禁衛軍的所有拉練他都讓夏天去負責了。
而現在魔界不知何時出現,每晚依舊需要白道統領們帶着鐵克禁衛軍四處巡邏。
脩完全忽略白道某些人的冷言冷語,隻在出發前會問當天當值的鐵克禁衛軍誰願意和他一起出去巡邏。
某些人耍脾氣故意不理脩,本是想讓他明白自己的錯誤,但是他們沒想到脩問了一遍見他們沒反應就不問了直接自己去。
而有些有些鐵克禁衛軍是脩帶出來的,他們到底不相信脩是網上說的那樣的人,即使當天不當值也會跟着脩一起出去,這樣下來直把那些不願意出去想給脩一個“教訓”的人氣得咬牙切齒,有些鐵克禁衛軍甚至紅了眼直恨鐵不成鋼。
在如夏天或是戒冥镫等人來詢問時,他們賭氣般地就和他們走了。
而因為葉赫那拉家現在每天也在外巡邏,鐵時空需要巡邏的街道就那麼多,很快,彼此雙方就“狹路相逢”了。
鐵克禁衛軍在看到面色紅潤顯然完全沒有因為這件事受到任何影響的阿香時,有些脾氣爆的當場就怒罵出聲。
“妖女!你居然還敢出現?”
阿香本在好好地巡邏,維護時空秩序,沒想到半路遇到了一群愣頭青鐵克禁衛軍,再一看他們每個都紅着眼像以一隻隻小鬥牛一樣,阿香當場笑了,氣死人不償命地道:“你這話說的好好笑哦,我做錯了什麼我不敢出現?哦~你們不會我現在還在因為網上那些流言蜚語躲在家裡偷偷地哭沒臉見人吧?開玩笑,我拿的又不是做小伏低受盡苦楚把自己折騰到奄奄一息了最後才讓“婆家人”改變看法真心接納的苦情小媳婦兒八點檔劇本。馬上魔界就要入侵了,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勸你們與其天天想着脩騙你們不配當東城衛團長或者我怎麼勾引他讓他轉了性子,還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面對那些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