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我也要找到他。”

望着眼前神情堅定的少女，左慈微微動容。

“前輩，求您告知于我。”阿香懇求着左慈。

左慈低頭喝了口茶，而阿香在最初的急迫過後，很快冷靜了下來，靜靜地等着左慈。

許是少女眼神太過明亮，在意一個人的心情太過珍重。

左慈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道：“他回來的路不是已經被你們親手封印了嗎？”

阿香聞言，隻覺耳畔頓起轟鳴，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而同時，左慈這一句話也讓先前那些零零碎碎的她一直無法整合串聯在一起的細節突然間全都清晰了起來！

她和月英之前就一直在分析。

按照魔君的話，三珲七珀戒是可以穿越時空的，她們曾經和周瑜小喬去過，那對他們包括她具有吸力的金色漩渦都證實了這一點，按照魔君的話設想，若是他所言非虛，那麼她當時也有反應，隻有可能是在時空碎片裡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她的愛人。

可是按照劉備的說法，赤壁之中那金色的漩渦是一個能量轉換的陣法，而她們後來兩個人曾經單獨去查探過，确實在裡面感受到了異能氣息，而且這種氣息很像是通過某種陣法将魔化異能硬生生地轉化成的白道異能，若是劉備所言非虛，那麼那金色漩渦後面究竟是破碎分散的時空還是蟲洞根本沒有人能夠保證。

而告知了她們這兩條信息的人一個是魔界中人，一個狼子野心，誰都不能完全相信。

所以在思忖後，她們做出了當下而言最穩妥的選擇。

——讓她二哥會長劉備等三個“位面之子”壓陣，以銀時空盟主月英的血為引，試着開啟那個神秘的陣法，若是真的放出的是白道異能，那麼這對銀時空絕對是好事，若是真的有異常，月英有從左慈大師那得到的封印符可以立刻封印住那陣法，再加上有二哥他們三人在，也不至于出什麼大亂，而且她們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通過觀察做出自己的判斷。

最後事實證明，魔君和劉備各自都隻說了一半。

魔君說三珲七珀戒可以穿越時空，卻沒說那些時空碎片之中是由魔氣轉化而成的白道異能，也就是說這些時空碎片的破碎一定是實力強大的魔所為。

而劉備隻說了赤壁有純淨的白道異能，卻絕口不提是如何得來，甚至于他在有意誤導她和月英，就是希望她們能夠将那時空碎片的漩渦，不，應該是出入口徹底封死，這樣那個人就徹底回不來了。

思及此，阿香隻覺得心口一股怒火突然熊熊燃燒了起來，燒得她的心都在作痛。

但她更感到痛苦的是，竟然是她自己親手封印了那個人回家的路！

而現在她就算想要去掀開那符咒，都不能。

“小姑娘？”左慈看阿香神情快速變化，有些擔憂的喊了她一聲。

阿香如夢初醒，她的指甲陷入掌心，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心頭那些翻湧的情緒，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了之後，才問左慈她的另外一個猜測。

“我沒事，多謝前輩關心，我還有一個問題，能夠通過魔性控制住那麼多分裂的時空碎片，這絕非一般的魔可以做到，是不是……”阿香喉嚨滾燙發澀，狠狠地吞咽了一下，才接着繼續道：“魔尊，還活着。”

左慈悲憫地看着阿香。

不用說，阿香已經知道了答案。

縱然再怎麼努力壓抑，可是阿香的眼尾還是紅透了。

“所以我老爸的不翼而飛根本就是毫無意義！那麼多人犧牲了他們的生命，卻依舊無法殺死那個惡魔！”

左慈歎息。

“萬事萬物自有天道，魔尊不在十二時空，本有三千化身，是十二時空之内的衆生永遠無法誅殺的存在。”

阿香情緒難得失控。

“那終極鐵克人呢？！就連終極鐵克人都不行嗎？！”

左慈笑得無奈。

“終極鐵克人雖然稀少，但是在那個叫夏天的孩子出現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他們一代又一代的出生死亡，可魔尊卻從來隻能被封印，直至他們自己生命走向盡頭。”

阿香渾身徹骨的寒，她滿眼都是痛苦和無力。

“所以我們就活該被他這樣愚弄，我們的生命，感情，夢想，未來，全都沒有任何意義，隻因我們弱小，所以我們就隻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最可悲的是，從銀時空到鐵時空，他們誅魔整整兩次了，每一次都是死傷無數，血流成河，而他們拼盡全力豁出性命，以為終于殺死魔尊了，可是最後所得到的不過是他的一個化身死去而已，而他本尊仍在，無堅不摧，何其可歎。

左慈看着阿香這樣，心有不忍，隐晦地道：“魔尊若不入世，本确實無人能夠将其摧毀，可如今他自己入了魔障，他的命已經有了期限。”

阿香聞言卻并沒有左慈想象中的驚喜錯愕，她隻是仿佛不認識他般，一雙明澈的圓眼緊緊地盯着他。

左慈被她看得莫名有些不舒服，疑惑地問：“你為何這樣看我？”

阿香咬緊牙關，饒是教養使然她不曾口出惡言，可是她出口的話依舊無比的尖銳，如同利刃般直指左慈的心。

“前輩，我尊稱您一句前輩，是因為在我心裡，您不說品德高尚如聖人，但至少絕不至于做一些袖手旁觀看整個時空滅亡的冷血之事，可是從我來我還什麼都沒有問，您就已經清楚地知道了我們現在發生的一切，甚至于您還知道很多我們一直搜索枯腸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足以說明您其實什麼都知道，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您明明知道一切卻不願意直言以告，這不是不能公之于衆的隐私，您也應該很清楚您不作為而我們在信息不全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在做出錯誤的判斷，到時候整個銀時空都會遭殃，作為銀時空人您自己也不能獨善其身，可是您依舊這樣看着我們在這裡步步艱難地做出無論是正确還是錯誤都無法挽回的選擇。

我猜當初您讓月英和我二哥成親也是因為您已經知道月英一年後會發生什麼吧？可是不管是對銀時空的芸芸衆生，還是對月英這個您視作親女的徒弟，您說話永遠說三分留七分，甚至于您甯願相信我二哥和月英生了情後會幫她，也不願意直接告訴她到底會發生什麼讓她自己做出選擇并且提前做好準備保護好自己，我真的不懂您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左慈看着眼前神情堅韌倔強的阿香，想到了黃月英。

當初銀時空魔尊臨世時，其實她也和他說過類似的話，隻是比起眼前這個小姑娘，她要委婉得多。

左慈并不生氣，他拿起茶杯卻發現茶杯已空，便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在淺酌一口後，才不緊不慢地回阿香。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芸芸衆生，魔尊一直針對着你，一定要你的靈魂。”

阿香情緒激動，突然聽到左慈的問話，她餘怒未消地看向左慈。

左慈卻隻是笑看着阿香，幽幽地道：“天之道，其猶張弓欤？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阿香知道左慈所言出自《道德經》，她回到鐵時空後曾作為課外讀物翻閱過。

而這好像是說……天道守恒？

“你應該也已經發現了吧，不管是銀時空還是鐵時空與魔尊分身一戰，你們最後能夠勝利，靠的都是善惡平衡，黑白守恒。其實時空秩序遠比世人所想象的要穩定強大，無論是穿越時空動用異能還是在異世長期居住，都不會對時空秩序産生太大的影響，它的自我修複足以保證時空生生不息，因此數百年來魔界數次試圖侵占十二時空，可是真正勝利的卻并不多，金銀鐵時空更是屢經動蕩卻始終長存。直到你和你大哥出現，時空出現了變數。所以，其實，他針對的目标不隻是你，而是你與你大哥。”

阿香在聽到左慈說到孫策的時候心下大驚，而随着他的言語，她的心愈發不安。

“為什麼？”

左慈苦笑着搖頭。

“你忘了嗎？葉赫那拉家那位老掌門做的孽，他把你的父母送到了銀時空，讓兩個鐵時空的人在銀時空誕下了鐵時空的孩子，那才是銀時空出現變數的節點真正的開始，你的大哥當年凱旋遇伏并不是意外，他成了魔尊的第一個試驗品，你的經曆對你而言已經是極痛苦了，但你可知，你大哥入魔之後，又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戮其妻，傷其子，殺其父，是你父親的欲望導緻了你大哥的悲劇，而你父親的結局雖說是咎由自取，但卻無形中加重了你大哥的罪孽，過去那些年，我曾不止一次遠遠見到過你的大哥，那是個驕傲開朗的少年，他如今恢複了意識還不知曉自己曾手染過何人的鮮血，你想，他若是知道了，會如何？”

阿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什麼叫做“戮其妻，傷其子，殺其父”。

怎麼可能？

可是無論她的心她的情感有多抗拒，她清醒的頭腦都在快速給她愈發清晰的推斷。

所以魔君要把那個人送到時空碎片中修補時空卻故意避開時空之門有了答案了。

——他是出于某種原因在避開魔尊的視線，或許在幫他們。

而鬼龍突然出現占據了她大哥的身體是因為鬼龍知道大哥狀态不對，他也是因為某種原因不想看到他真的傷害甚至殺了阿昀。

還有阿昀先前一直被針對，因為阿昀作為時空混血兒也是變數之一，能平衡魔尊的出現對時空秩序的影響，老爸當初放任他留在自己甚至是白道那裡，就是因為老爸知道大哥已經入了魔想要保護阿昀。

至于那個被因為三珲七珀戒進入了時空碎片的人。

阿香眼眶通紅，聲音早已破碎哽咽。

“所以大哥，我，阿昀，還有那個人，我們都是這個時空的變數。”

所以他們四個人都被盯上，命運悲慘，無一幸免。

“是的，他先是與你相愛，後因違反時空秩序被流放，無意中獲得另外一個時空冥界磁石的力量，更兼他身上有天雷之力，他與魔尊注定不死不休。”

左慈還想說什麼，但是他神情突然一僵，而後他拿起了手邊茶盞喝了一口，清茶之中，一點血色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