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魔尊大舉入侵鐵時空,他怎麼可能同意乖乖地待在這裡,但目前局勢對他不利,脩也不會傻到直接拒絕和他硬碰硬,于是他和魔君虛與委蛇假裝同意了。
然而可能他演技真的不太行,而且魔君知道他所有的底牌,他都說了他同意了,但魔君還是不講武德,上來就要封鎖他的異能,以防他出逃。
他就是在那一刻猜到了魔君的心思,發現了他不想要殺魔尊,脩因此徹底将他歸為了魔尊一黨後本來都打算和他同歸于盡了,沒想到一道白光突然出現救了他。
然後他就昏迷了。
昏迷期間好像看到了……
脩回憶着那三張臉,再看向眼前已經停止戰鬥的洛麗塔小女孩和魔君,蓦地睜大了雙眼。
所以,他剛才看到的是——
“我們的回憶。”洛麗塔小女孩看出了脩的驚愕,自動為他補上了下半句話。
脩緊蹙眉頭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似乎比之前看起來還要小了些許,而且她雖然穿着黑色洛麗塔裙,但左胸口血迹依舊十分明顯,她臉上都是失血過多的蒼白。
而她剛才說的話。
雖然記憶片段很短,但是結合他們三人的現狀以及當初從阿香那裡聽到的魔尊瘋狂的原因,脩一下就都懂了。
“你騙了他,你沒有回去,而且你關閉了魔界之門,讓魔尊也不能回去了。”
那洛麗塔女孩笑了,她臉色蒼白得可怕,但眼中全是灼灼光亮。
“沒錯,我用陣關閉了魔界之門後,通過早就留在那裡面的陣法,誅殺了裡面所有的魔。”
魔君對于這種幾乎當着他的面說殺了他全家的話依舊面無表情,心如止水。
而脩目瞪口呆。
這麼多年他們十二時空多少次想要徹底誅滅魔尊,就連終極鐵克人都折損了不知凡幾,最好的結局也不過隻是将魔尊封印在了滅裡而已,而這個小女孩不僅可以控制滅的封印,還能通過陣法絞殺魔界所有的魔,雖然沒成功誅殺魔尊,但也是相當輝煌的戰績了,脩敬畏之心油然而生,結合她周身的白道氣息,脩懷疑她可能是某位隐世不出的前輩,語氣也恭敬了許多,試探地問她。
“敢問前輩,可是白道中人?”
那小女孩笑了。
“這次不騙你了……我嚴格意義上确實被歸類為白道,但我并不是鐵克合衆聯盟的成員,你也不必喊我前輩。”
脩點了點頭,還想再問,但是洛麗塔小女孩先走向了他。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但是我已經快要沒時間了,讓我先說,等我把重點說完,如果還有時間,再聽你的。”
脩愣了一下,很快點頭。
小女孩見狀開始說起了她的故事。
“我本誕生于十二時空一個普普通通的白道異能家族,但因為體質特殊,被選中成為了萬千世界的我中唯一一個擁有遊離于十二時空之外能力的天行者,天行者不受時空法則所束縛,我不必像其他世界的自己一樣面臨着衰老死亡傷痛饑餓疾病,我們擁有整個宇宙的光明之力,以平衡光明黑暗為己任,并且負責在火焰使者滅世之後為毀滅的世界帶去一絲光明和希望,等待着它們數百年後的重啟和複蘇。
“宇宙一共分為12時空、時空夾縫及一個魔界,12時空又可分為XYZ三個軸,其中X軸代表着金銀銅鐵4個時空,Y軸代表着木水火土4個時空,Z軸代表着風光幻雷4個時空,我負責的是X軸,或許在你們看來不過是四個時空,時空秩序不會總是被毀滅,我們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是不同的選擇會誕生新的子世界,而做出選擇的那個節點就是主世界,你們現在所在的主世界,不過也隻是其他主世界的一個子世界的節點罷了。
“如你們這樣的正常分裂,不被魔性入侵影響的時空還好,隻要沒有特殊情況就可以正常維持千百年,但萬物守恒,時空分裂也是有極限的,越是遠離宇宙中心,那些被分裂的子世界就少,因為時空力量薄弱也越容易被宇宙之中的魔性所污染,變得越來越扭曲越來越不穩定。具體表現為那些世界裡的人可能還是主世界的那些人,長相也都一模一樣,但是他們的行為,邏輯,三觀都會和主世界的真實自我相差甚遠,判若兩人,堪稱面目全非;而有些世界則是會直接在原本的世界上進行重啟,這些世界裡人相貌身份都會發生改變,隻有人物姓名和經曆大緻方向保持不變,就像是打遊戲的工具人副本一樣;我處理了太多這樣的時空,心力憔悴都還隻是其次,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幾乎每個那樣的時空都是因為被魔性所污染,時空中無辜之人的生命成了魔的培養皿,而距離宇宙中心很近不曾被魔性污染的世界,也幾乎逃不過被魔入侵,不得不奮起反抗死傷慘重,最後甚至守不住家園迎來時空毀滅。有一天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我決定要一勞永逸。”
脩在聽到小女孩說到她的身份時,難掩驚訝。
但在聽到最後她說想要一勞永逸時,脩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我那時候還太年輕,固執地認為隻要這個世界上不再存在魔,就不會滋生遠離宇宙中心而被魔氣污染的子世界,當然,我知道黑暗無法完全消滅,但我想魔尊都死了,就算要再滋生出新的黑暗也需要很長時間,隻要人們的心中沒有黑暗,世界就會變得光明燦爛,再也沒有戰争流血和犧牲。為此我喬裝改扮,突破了鐵時空白道之人下的滅的封印,進入了魔界,花了十年時間,和魔尊和當時唯一的魔君成為了好朋友……但越了解他們,我越發現他們并非是教科書中所說的十惡不赦的惡魔,其實真正有問題的是除了他和魔君之外的所有魔。
“我最初想過要改變,和魔尊合作徹底推翻魔界舊規則,建立新規則。魔尊同意了,我們努力抗争,撞得頭破血流,但最後還是失敗了。因為事不關己,不是切膚之痛,魔尊的抗争就停在了這裡,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其實我能理解他,但是我做不到就此認命,我終于還是下定決心要開啟我的原計劃。
“十年相識,我并不是沒有心,魔尊從小孤獨一人,身邊隻有作為伴生魔的沒有情感無法理解他的心情的魔君阈淵,我雖然是外來者,可是我能讀懂他的心,我是他唯一的玩伴,十年時間足以讓他離不開我,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洛麗塔小姐姐說到這頓了一下,片刻後才繼續道:“那些都是他的親人,我知道他接受不了,但我不會放棄我的計劃,我想過,我這輩子對不起的人隻有他,此事結束後,我會用自己的命殺死他,也算是為他陪葬了,可是是我小看了魔尊的力量。”
後面的事情女孩不願再回憶,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接着道:“我想要消滅魔鬼,卻創造了真正的魔鬼。我終于下定決心要殺死他,可是整整十年友誼并非作假,我們都曾付出過真心,在他即将死在我手下的時候,我下不了手,于是第一個世界毀滅,一個時空的人就死在了我的心慈手軟之下,我再也不敢對他有任何的放縱,第二個世界,第三個世界,第四個世界,他控制時空線的力量在減弱,他的黑暗力量卻在增強,我錯過了唯一一次殺死他的機會,在他成長起來後,就再也殺不了他了。”
“等一下,我就問一個問題——他為什麼要控制時間線?”這是脩疑惑許久的問題,他很清楚魔尊集合所有的黑暗之力,若不是因為操控時間線消耗了太多力量,十二時空一起上都不一定能夠打敗他。
女孩沉默一瞬,告訴了脩答案。
“他想要時空倒流,挽回一切,拯救他的家人,再殺死我。”
脩緊蹙眉頭。
“對不起那我再問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對我真的很重要,他為什麼總是盯着阿香不放?”
那女孩笑了笑,滿眼無奈。
“因為不巧,他選中的這些平行時空裡,隻有葉宇香和葉宇策是出生在銀時空的鐵時空人,而且他們還都是魔化異能行者。他們就像是時空秩序的程序中不影響正常運行的bug,而且還不是時空混血兒那種不被天道認可的存在,他們的靈魂深處有可能自帶剝離十二時空偏向魔界的氣息,有這樣氣息的人天生為魔界所吸引,屬于魔界。魔界禁書将這種氣息稱之為“開啟魔界之門的鑰匙”。而異能行者是否是魔,從不是根據他們的原生異能區分,而是根據他們的心是否堕落而判定。”
“葉宇策和葉宇香是魔化異能行者,但他們不是魔,所以最開始魔尊誘惑了他們的父親,讓葉宇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大罪,想要讓他堕魔在他的靈魂深處找到魔界的鑰匙,但葉宇策當時在知道真相後幾乎瘋了,就算被魔尊控制着無法動彈,痛苦絕望不堪也沒有真正堕魔,他靈魂崩潰,魔尊搜尋許久依舊沒感受到鑰匙的氣息,所以才将目标轉向了葉宇香。”
說到這裡,小女孩想到了葉宇策的父親,那個最先堕魔但是最後卻在無數廢棄時空碎片裡看到一次又一次死去的三個孩子徹底崩潰的男人。
倒帶删除術對于魔鬥士毫無用處,于是他用禁術封印了葉宇策最痛苦的記憶。
是他造就了他兒子的罪孽,最後用命誅殺了魔尊分身,隻盼他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這一切,哪怕隻有一個時空,他們三兄妹能夠相互扶持活下去。
想到脩和阿香的關系,小女孩補充了一句:“葉思偍封印了葉宇策的記憶。”
暗示他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讓葉宇策想起那些事。
脩沉默。
提到葉思偍,他依舊不認可他的做法,但想到他堪稱悲哀的人生,總免不了一聲歎息。
脩問小女孩:“所以魔尊費盡心思一步步地傷害甚至殺死阿香最愛的人,也是想要讓她痛苦堕魔……但你也說魔界之門的鑰匙隻是可能存在而已,如果阿香和葉宇策靈魂之中都沒有,那魔尊所做這些事情又有什麼意義?!”
女孩不言。
而脩突然反應了過來,刹那間一股怒意直沖心頭,脩本就身受重傷,氣血翻滾之下當場吐血,他擦去嘴角的血,眼神凜冽。
“他甚至根本不需要确定信息真假,隻要有一線希望,為了他的家人,他就要去做,即使這可能隻是一場空,即使代價是那麼多時空不計其數的生命。”
女孩看着脩因為過激而吐血的模樣,她歎了口氣,朝着脩伸出了手。
刹那間,柔和白光從她身上洶湧而出,籠罩了脩。在這一瞬間,脩瞳孔裡出現了漫天星辰,無數光點在他眼裡快速閃過後退。
脩看到了不同的世界裡不同的他們抵抗魔尊,有些時空被火焰使者用烈焰吞噬徹底毀滅,脩在那一刻聽到了無數的心聲,他甚至感覺得到他們的痛苦掙紮絕望悲哀。
——每一聲都來自不同時空的呼延覺羅·脩。
‘如果沒有遇到我,你現在本來應該在銀時空好好地活着。’
‘隻要能夠守住鐵時空,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們絕不投降,即使時空毀滅已經注定,我們也會戰鬥到最後一秒。’
脩心頭震顫,錯愕得說不出話。
當白光消散,女孩收回手的那一刻。
脩擡眸看向了她,想要問這到底是這麼回事。然而看到女孩模樣時,脩愣住了。
幼小的女孩已經化作了他在他們的回憶中看到的少女模樣,她身上的洛麗塔服裝因為是魔界特制可以随着她的身形變化而自由變化。
她仿佛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無力地向後倒去,一邊的魔君急忙上前接住了她。
女孩,不,身着黑色洛麗塔的少女對脩吃力地道:“沒有人可以……永無止境的‘重生’,我的每一次‘重生’耗費……的都是另一個……我的‘靈魂’,那些是已經……快要滅絕的時空……裡我的靈魂……自願獻祭……給我,希望我……阻止這一切……的力量。”
“現在我将……連接無數世界……的能力……交給你了,這個世界……是主世界……而且你們……的赢面比……其他世界都要大……認真感應他們的……心……他們會願意……将自己的靈魂……和力量……心甘情願交給你的……”
仿佛是印證了少女的話,他能聽到無數自己的心聲,他們的力量好像也有部分彙聚到了他身上,脩明顯感覺體内異能增長,身體愈合速度也加快了很多。
他一天之内接受了太多信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忍不住問少女。
“為什麼要将這樣的力量交給我?”
那少女蒼白地笑着道:“因為你有……世界上……最堅韌……的心,所有的……時空裡,到最後……每一個世界的……人幾乎都有……崩潰或者……瘋魔的……時候,隻有你……哪怕是為了救世……自願成魔……也從沒有放棄……希望……沒有任何一個……時空……真正堕魔……隻有這樣的你……才不會受到其他……世界自我的……影響……能夠真正做到……誅魔……”
脩看着少女越來越弱的氣息,反應過來她将這種連接時空的力量傳給了自己,無異于是放棄了生命,他心中十分難受,問她:“那你怎麼辦?”
那女孩不再看脩,而是看向了天空中高挂的血月。
“不管我的……初衷是什麼……他犯下的罪孽……都和我……脫不了關系……這是我該……贖的……罪……”
她從不自欺欺人。
她不知道是他心中本就有黑暗還是自己引發了他心中的黑暗讓他成為了真正的魔尊,可他成為殺戮無數的魔尊的因确實是她。
感覺到自己力量消散得越來越快,她看向魔君阈淵:“現在……呼延脩……已經有了守護金箭的能力……把箭給他……”
阈淵愣了。
雖然隻是一秒鐘,但還是被少女捕捉到了。
她沒有生氣,反而是有些驚訝地笑了起來。
“你……擁有情感……了嗎?”
阈淵滿眼迷茫。
“我不知道,但是……我是他的伴生魔,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和他在一起,我的基因設定讓我永遠沒有辦法感知你們那麼強烈的情緒,但是……我不想讓他死,也不想讓你死。”
少女摸了摸阈淵冰涼的臉,歎息道:“曾經……我覺得你……沒有感情……真的好可憐……但現在想……要是能夠一直……沒有感情……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吧……”
阈淵想要抓住她的手,但她已經收回了手,看向了一邊神情複雜的脩。
“不管……有沒有……金箭,我在他心裡,種下了,最後一絲,光明的種子……這是你們……殺了他………的希望……還有,雖然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用上,但……名字是……對一個人……最古老的……詛咒,這一任的狄阿布羅魔尊……全名……狄阿布羅·?熵逝。”
少女說完,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所熱愛的世界,緩緩阖上了眼眸,再沒了生息。
脩看着她在魔君懷中阖然長逝,心中難受至極。
她的身體幻化成白色光點,朝着四周飄散,如同塵埃般徹底消散。魔君阈淵卻還維持着抱着她的動作,紅色眼淚倏然滾落。
脩安慰他:“節哀順變。”
“節……哀?”
阈淵愣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沾手的是一片血紅的冰涼。
他竟然哭了?
“敢問這位前輩姓名?”
脩想回去後他可以查一下對方的信息,并且如果他們能夠挺過這一劫,将來建紀念碑時,也總要有這位前輩的姓名生平。
可魔君卻告訴他。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