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白手起家的實業派代表人，時父的辦事效率一向令人贊歎，時渺第二天一上班就碰上了來登門道謝的李大姐。

走廊上遠遠望見她一手攙扶着老父親一手拎着比人都大的蛇皮袋一步一步迎面走來，時渺趕緊迎了上去。

“今天一大早江市人民醫院就給我們打電話了，說都已經安排好了，今天就可以入院治療……我們這就準備啟程去江市了，謝謝你，小時同志，也謝謝你父親……”

李大姐說着說着又帶上了哭腔。

時渺趕緊擺手說應該的。

“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李大姐說着就要跪下，時渺趕緊上前把人扶了起來。

“李大姐你可千萬别，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您就陪着大爺好好治療，等把病都看好了，咱們再回來好好聊聊……”時渺笑看着兩人真誠地說，“從這裡去江市還要轉好幾趟車，你們也别耽擱了，早些出發吧。”

“謝謝，謝謝啊……”老爺子顫抖着病體連連道謝，險些站不穩，時渺趕緊幫着扶了一把。

目送二人離去的背影，時渺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地。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時渺才收回目光回到辦公室，剛來得及喝口水，魔音又響了。

時渺讓電話鈴響了兩秒，把嘴裡的水咽下，這才接起。

“喂您好，居委會熱線，有什麼可以幫您？”

這回電話那頭傳來了許久未聽到的熟悉男低音。

“我在理發店，被宰了，你過來看看，就椒美樂隔壁那家。”話落就挂斷了電話。

時渺拿着電話聽筒看了一眼：“……？”

誰家好人大清早的來剪頭的啊？！

事實說明早起剪頭總有早起剪頭的道理，時渺剛走到店外就看見了那張偌大的優惠活動海報——

“即日起，本店每日第一位顧客可享五折優惠。”

時渺心道怪不得這事兒精一大早的就來剪……一擡頭就看見了聞理隔壁二傻子一樣半長不短的新造型，一時沒繃住“噗”的一下笑出了聲，随即趕緊捂住了嘴。

店内三人聞聲齊齊回頭看他。

時渺瞧着兩個店員有些面熟，想了想好像是那天在隔壁超市拍聞理插隊的那兩個。

見他來了，聞理立刻走了上來，怒氣沖沖：“你笑什麼？你也覺得這頭不值這個價是不是！”

“這個頭……”時渺愣了一下，仰頭又看了眼他的頭發，又沒忍住笑意，努力壓着嘴角問道，“這頭多少錢？”

聞理冷着臉比了個“2”的手勢。

時渺抿着嘴憋着笑：“20？”

聞理：“原價20。”

時渺反應過來：“哦，你是首客，10塊是吧？”

聞理微微颔首表示默認。

店員中的黃毛憋不住了，玩着手機随口回道：“哥，你這可是五折，給你剪短了就行了，别要求這麼高……”

聽見這話聞理一下就急了，沖到人面前怒道：“就你這水平，我自己在家剪不行？”

黃毛被他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往後挪了挪保持安全距離，又翻了個白眼：“行啊，那您倒是别來這兒找不痛快啊。”

語畢，拿起手機就開了一把遊戲。

聞理：“你！……你！”

時渺見他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個所以然來，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算了算了，兄弟，男人嘛，頭發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頂多一兩個禮拜，馬上就長回來了，為這點小事生氣，不值當！況且你這也不算太難……”

看字還沒出口，聞理突然扭頭瞥他一眼，時渺又雙叒沒忍住，笑了三聲。

聞理剛要發作，這時另一個錫紙燙店員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了聲抱歉。

聞理輕歎口氣：“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給我剪成這樣的。”

言外之意是，罪魁禍首還沒道歉呢。

誰知黃毛聽完頭都沒擡，手指飛速在手機屏幕上舞動着，拖着長音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對——不——起——哈——”

時渺瞥見聞理落在褲縫邊的拳頭逐漸捏緊，趕緊邊說着“算了算了”邊把人往店門口拉。

“你瞧他那副嘴臉！真是欠教育！不知道爹媽怎麼教的……”聞理就站在人家店門口大聲罵罵咧咧的，生怕店裡的小孩聽不見。

“你說對了……”時渺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小聲點，“你想想，他這個年紀本來應該上高中或者剛考上大學，可他現在卻還留在這裡打工，那有沒有可能……他真的是留守兒童呢？”

聞言，聞理怔了怔，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也沒說得上話來。

最後時渺陪着聞理去隔壁超市挑了頂灰色鴨舌帽，這事才算作罷。

時渺看着被帽檐遮住神色不明的聞理，誇贊：“嗯，好看！”

聞理卻冷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悶悶不樂：“又多花了10塊。”

瞧他這副模樣，時渺樂了：“貪小便宜吃大虧了吧？你說說你說說，到頭來還不是花了20？這一課啊叫作便宜沒好貨！”

聞理癟了癟嘴，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