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湖酒店2901号房,是酒會主辦方最初特意為傅宴容準備的套房。
此刻,淩晨六點的天際仍裹着一層未褪的墨色,整個世界沉浸在熟睡的靜谧中。唯有這間房的門縫半掩着,從中洩出幾縷暧昧的燈光,伴随着一陣若隐若現、引人遐思的低吟,在寂靜中令人……
令人忍不住想笑。
透過虛掩的門扉,能看見初出茅廬、尚不懂人心險惡的助理小孫正驚恐地靠着牆緣。
他在用左手死死捏着手機打電話的同時,帶着塑料手套的右手還緊握着半個正在滴水的巨大海南貴妃芒。
oversize的大床中央,睡得格外香甜的蘇唐正抱着巨大的被子滾來滾去。
蘇唐時而眉頭緊鎖、大聲抗拒說“不要”,時而輕微啜泣、面若嬌花,一串流暢的動作下來,連嘴角的芒果汁都沒擦,就獨自在空氣中表演了一套生龍活虎的全武行。
小孫崩潰,小孫絕望。
事情是這樣的:昨晚傅宴容走後,用手機給他發了消息,說蘇先生是因為在酒會上沒吃到芒果才氣得暈倒,讓他好人做到底、在房間裡給人喂點芒果再走。
小孫秉持着大學生刷志願服務時長的專注度,點了一整盤大芒果,剝皮、切塊,細心地喂到了蘇唐嘴邊。
蘇唐也很順從地吃了下去,吃完還舔了舔嘴唇,面色微微發紅地說:“不要……不,還,還要……”
小孫拿不準他到底是吃還是不吃,決定再問一遍,以征求他的意見:“蘇先生,您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了?”
沒想到,蘇唐用十分委屈的語氣控訴他:“這種時候說不要,當然是要的意思啊!”
小孫:……這種時候是哪種時候啊?!
老闆說要喂,蘇唐也說要吃,小孫一個晚上兢兢業業地剝了五六個大芒果,還要時刻關注蘇唐的狀況,隻要他出現輕微的過敏反應,就馬上停手。
可誰能想到蘇唐的過敏反應這麼嚴重啊?
小孫膽戰心驚地聽着他痛苦的呻吟,看着他崩潰掙紮的動作,連自己怎麼死都想好了。
他決定先給老闆傅宴容打個電話,報告這個慘痛的工作事故,然後馬上打給酒店的急救組,讓他們來個人救救蘇唐。
“傅哥……”
電話接通時,小孫聲音還是抖的。他愧疚地說:“我闖禍了,蘇先生現在情況非常嚴重……”
他這模樣太好玩,傅宴容實在沒忍住,低頭莞爾,帶着幾分笑意道:“我知道了,别急,沒關系。”
電話裡熟悉的聲音同時從門外傳來。小孫擡起眼,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傅宴容。
他隻松松垮垮地穿了件單薄襯衫與長褲,輕松得仿佛真是來這酒店度假。
小孫淚眼汪汪,如同看到了救星:“老闆——!”
看完全程的傅宴容走進門,拍了拍小孫的肩膀,十分淡定地胡謅道:“别擔心,蘇先生有夢遊症。現在這幅樣子不是過敏導緻的神經系統疾病或癫痫,和你沒關系。”
聽到這話,可憐的小助理終于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
傅宴容掃了他一眼,心道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好騙。
他随即安撫道:“你做得不錯,可以回去休息了。這個月工資翻倍。”
然後,傅宴容看了眼小孫右手捏着的半個芒果,頓了頓,絲毫沒有愧疚之情地勾起唇角,笑着說:“至于這個,就留着自己吃吧。”
小孫:嘤,淨說些讓人聽了會對芒果PTSD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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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唐做了一個甜蜜瑰麗的夢。夢裡,他正和看不清臉的人抵死纏綿,永無休止。
雖說自己好像不知道為什麼暈倒了,記憶有點模糊,但和傅宴容度過了幸福的一晚這件事,應該是沒錯的……嗯,沒錯的。
他有些緊張地半掀開眼皮,映入眼簾的就是背着光站在床尾、面對着他的傅宴容。
男人身量挺拔,腰腹瘦削,高腰緊身牛仔褲恰到好處地紮緊襯衫,扣出絕佳的腰線。長發松散地垂在腦後,松散扣着的領口下似乎還有看不太清的暧昧痕迹……
好好好,第一個炮灰攻收入囊中,看來這把穩了!
蘇唐一邊喚醒昨天識趣進入休眠的萬人迷系統,一邊收起喜悅,熟稔地擡手抹了把眼角,做出委屈痛苦的表情。
然後,他徑直擡腿踹向已經下床的傅宴容,怒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傅宴容眨眨眼,沒躲。
他好整以暇地歪了下頭,看着蘇唐演技不到位的變臉,低聲問自救系統:“他兩條短腿在踢什麼?”
被強制關機一整晚、不知道宿主幹了什麼好事的自救系統幽怨地說:“不知道呢,親。”
沒踢到人的蘇唐有點尴尬。但他轉念一想,這也隻能說明傅宴容太過自覺,早早滾下了床。
思及此,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來,梨花帶雨、堅貞不屈地控訴道:“傅老師……虧我還把您當偶像,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傅宴容沒和他對話。
因為根據原文劇情,自己早上的戲份很簡單:“被蘇唐踹下床——聽他控訴自己——看他奪門而出,伸手挽留卻又不敢挽留。”
一共三個流程,擡下手的事,比拍廣告還輕松。
現在他已經提前站在了床尾,隻要等這個腦子不太聰明的蘇唐奪門而出……
“糖糖,事情不對。”
蘇唐腦海裡,萬人迷系統的聲音迅速傳來。
這讓他準備要說的話停住了。
“什麼不對?”
“昨晚的事情不對。你的衣服還好好穿在身上,身體也沒什麼不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