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區的異狀無法瞞過訓練有素的魔術師和魔術使,僅一個夜晚,發生了戰鬥的共識刻入了所有master的心裡。
“阿哈德那邊還沒有消息嗎?”留着利索的短發的男人燃起一根香煙,煙草辛辣的味道刺激着神經,相比之下,還是戰鬥的集中力更勝一籌。
守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銀發紅眼的女性,她穿着冬季套裝,在昂貴的皮毛襯托下,有種出塵的美麗。
她聽到問話,遲疑了下,還是按照事實回答道:“暫時沒有。切嗣,你想到要怎麼行動了嗎?”
衛宮切嗣不語,他撣了撣手裡的煙草,失去生命力的灰燼紛紛揚揚落下,和愛因茲貝倫城堡積年的雪有七八分相似。
愛因茲貝倫家世代為了尋求聖杯,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偏執地步,那為什麼當主尤布斯塔庫哈依德得到聖杯現身的消息,還能老老實實待在駐地呢?
窗外翅膀撲扇的聲音在悄寂的室内尤為突出,銀發女人立刻起身放它進來。
使魔蝙蝠帶來協助者的消息:清晨三點左右,觀測到Rider及其禦主進入深山町居民區,疑似發生戰鬥,同時還觀測到他們和Lancer一起離開,留下了一處廢墟,地點是間桐宅。
身為構建大聖杯的初始三家之一,間桐有master出戰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至于那名master現在是否還活着,在場兩人持保留态度。
女人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難不成Rider和Lancer結盟了嗎?”
這是比較糟糕的一種可能性,擊破單獨的個體對衛宮切嗣來說,是按部就班的工作;若是結盟的體量,很多方面就要重新考慮了,例如重新收集相應的情報。
“愛麗,”衛宮切嗣開口,他飛快整頓自己的思緒,仿佛再次下了極大的決心那樣,說,“輪到你和Saber登場了。”
太陽越升越高,海濱城市的冬季清晨雖然沒有北方那樣刺骨,但還是會有輕薄的霜覆蓋在葉片上,晶瑩剔透,主張着冬天特有的苛刻。
金發小孩站在原地,霜晶萦繞一圈,止步于他跟前,看得出他就這樣站立了很久,也許是魔術式沒有溫度的概念,連保溫的魔術也沒有用上,長發的發尾有稍稍的濕潤。
當熟悉的魔力迫近時,他慢慢地擡起眼睫,露出鮮豔的紅瞳,視線定格在趕來的人類身上。
隻是半個晚上的程度,他卻像是等待已久。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藤丸立香彎下腰扶着自己腿喘了口氣,和神父打鬧太花費體力,他這會兒還有點氣不順,卻很有閑心地摸了摸小孩頭頂,入手是一片冰冷,“怎麼這麼涼?”
蓋提亞Lily答道:“解,是由于冬季氣流——”
純理性的解題思路被溫暖的大衣打斷,戛然而止的答案陷入春天般和煦的溫度裡,人類柔和的聲音在頭頂盤旋,“冷嗎?”
明知道不會得到想要的回答,藤丸立香還是會固執地發問,有些時候人類的語言會化作牡蛎刀,非常擅長撬開貝類的殼。
藤丸立香在來的路上便回收了兩柱魔神,此時他們正軟趴趴地搭在青年的肩頭,柔軟的頂部緊抓着人類身上的織物,遠遠看去像玩具似的。
蓋提亞Lily注視他們片刻,内部響起魔神們重疊的回聲,他開始意識到這群靈體在吵鬧,而他不想聽的這個事實。
藤丸立香不清楚魔神們被禁言的事情,感受到肩膀上疊加的重量,他彎起眼睛,帶起一束花那樣的重量,滿意地往黎明的方向走去。
間桐宅已毀,間桐雁夜和櫻被暫時安置在了教會,原本的言峰父子被挪去了地下室放置。
由于使用了速成的讨巧辦法成為master,間桐雁夜的資質幾乎被蟲魔術揮霍殆盡,無法遏制的疼痛使得他很難像正常人那樣生活。
還好有南丁格爾在,哪裡疼痛點射哪裡,被護士長狂揍一番後,間桐雁夜勉強恢複了一些精神。
今天陽光可人,對陰冷的冬季來說是少有的好天氣。
藤丸立香本打算按照護士長的吩咐,送間桐雁夜去庭院裡曬曬太陽,有利于康複治療,然而蘇醒後的男人要比之前還要頹喪。
同時,他對禮堂有着深深的恐懼,說什麼也不願意走出房間,考慮到可能是氯|仿魔術的後遺症,藤丸立香很是自覺地負起責任來。
再次見到青年這張臉,間桐雁夜的神智顯然清醒很多,也沒有再把他認成是遠坂家相關的人。
憑借過人的親和力,藤丸立香輕松獲得了他内心難以啟齒的事實。
論誰夢見被栽贓殺人,還被心愛的女人看見,最後精神失控錯殺對方這種事,都會精神恍惚吧。
吐露完心聲後,間桐雁夜再次閉嘴,像一條失去方向的小舟,不論風吹往何處,都擺出一副随波逐流的态度,藤丸立香一時間想不出自己能做點什麼,隻好退而求其次,先填飽肚子。
教會的餐廳裡彌漫着奶油濃湯的香氣,光是嗅到就令人食指大動。
圍着圍裙的神父端上料理,是意面和濃湯的搭配,看上去意外的好吃。
藤丸立香往餐盤一連放了幾個鑒定魔術,确定結果之後大為震撼,“竟然不是麻婆豆腐,世界終于打算終結了嗎?”
“哪裡的話,偶爾我也會心血來潮制作一些料理,不過那位廚房的負責人實在沒給過我什麼好臉色,我也就不去讨這個嫌了。”言峰绮禮把一份兒童套餐放到蓋提亞Lily面前,“我知道從靈不需要進食,尤其是在master足夠優秀的情況下更是如此,看在他把你依然當做孩子的份上,好好享用吧,魔術式。”
神父要趕着去聯系聖堂教會負責善後的人員進行間桐宅的後續清理,藤丸立香收拾好餐具後便無所事事地在教會閑逛。
和煦的陽光平等地鋪灑于大地,照得人從身體暖到心底,朦胧的光醞釀出朦胧的睡意,整個人輕飄飄的,他找了張向陽的長椅上坐下。
偶爾,偶爾也會有這種時刻——滿目瘡痍的廢墟無重力地布滿整個天空,如天穹中正在崩潰的光圈一樣,眼睛所能看到的隻有崩壞,神經所能傳達的隻有毀滅這一訊息。
和英靈的契約會讓master夢見英靈的過去,這種事藤丸立香經曆過很多次,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正在閱覽過去的回憶。
身體在下墜,失重的感覺如此明顯,喉嚨發出明顯的歎息聲,無濟于事的朝着天空的方向伸出手,但那隻是由人類的本能驅使,做出了往上掙紮的動作而已。
迦勒底的通訊猶在耳邊,天文台的燈火為他指引了回家的方向,現在因為墜落一切變成了泡影。
少年人心中充滿了情感,有遺憾,有暢快,也有一絲絲不甘。
已經到最後一步了,馬上就要脫出生天,卻在回程的路上一腳踩空,不論是誰都會為一瞬間的功敗垂成而感慨萬分吧。
他是徹頭徹尾的人類,所以無法免俗。
時間神殿的淵底存在着什麼呢?說到底,這種地方真的存在“底部”這種概念嗎?
少年發現自己竟然還有餘裕去思考這個問題,也許是情況實在難以逆轉,被動接受之下心境随之變得坦然起來了吧。
當心髒蕩到最低谷的時候,手腕被人扼住了。
突如其來停滞令他整個身體在虛空中蕩出小小的弧線,手臂傳來撕裂感,因為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手腕與人連接處。
泾渭分明的膚色是兩條交彙卻無法兼容的江水,褐色皮膚上金紅色的紋路畫出瑰麗的花紋,金色的細線穿過象征着智慧的指環,使其首尾相連,在崩塌的聖殿裡,宛若群星。
崩塌的景象到處都是,栖身其中的魔神王、不,那已經不再是受人類之愛圍困的野獸,他的氣息失去了beast的焦躁,變得平和。
被破出了不死性後,時間神殿唯一的生命終于降生,他俯下身體,長長的金發順着手臂垂落下來,發尾輕輕掃過藤丸立香的臉龐,絲綢般的觸感更像是泡沫,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