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舉動下來,衆人也都明白了,各個世家或許無人見過星雲樓主,可這玖姑娘卻是都見過的。
據說她不僅僅是驚鴻館的老闆,還是異國的某位皇親,她武功深不可測,行事幹淨利落,如此厲害之人,若非星雲樓主,誰能讓玖姑娘随侍在側啊。
星雲不答話,卻又以這樣的方式回應了衆人的疑惑,自然是打了辛淮生的臉。
辛淮生雖然也不再多說,但是心中免不了生氣,一個年輕後生,竟敢對自己如此無禮。
衆人也在明白星雲身份的一瞬間沸騰起來,當下一片嘩然,星雲樓主,竟如此年輕,當真是人才輩出,未來不可估量啊。
這其中最震驚的,莫過于葉槿安的父親葉明了。
像是不敢确認一般,葉明擡起手左一遍右一遍的擦着眼睛,莫非是自己老眼昏花了?這星雲樓主,怎麼跟那日在自家宅子的少年如此相像?
“父親不必擦了,您眼力尚可,他與那日的少年确實是同一人。”
耳邊響起葉槿安涼涼的聲音。
葉明緩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回神,眉頭緊皺,瞪了葉槿安一眼,難怪所有人都在找星雲樓主的落腳之處,卻始終一無所獲,原來竟是如此。
不過,葉明看向一旁淡然喝茶的葉槿安,自己生的孩子過于淡定,有時候真覺得像是給自己生了個爹。
“你既與星雲樓主相熟,為何不早些與我說?”
葉父十分懊惱,害得我當日說出那種……不當的話。
葉槿安但笑不語。
……
商貿大會每隔三年都會選舉出新的世家作為會長,主導一衆世家的商貿活動,今年剛好到了三年一屆的再選之日。
在過去九年裡,這個位置辛氏已經連續三屆連任了,
可是,辛氏作為上一屆主導世家,今日竟對此隻字不提,其餘世家似乎也沒什麼意見,
不過,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
雖說幾大世家實力都不弱,可說到底還是有些參差的,辛氏在幾大世家中,依舊是領頭羊的地位。
選與不選,無甚差别。
“諸位,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今日商貿大會便正式開始。”辛淮生很快恢複了情緒,此刻氣定神閑的站在會場中央,仿佛剛剛被下了面子的并不是自己,他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高聲宣布道。
作為上一屆的的商貿會會長,此次商貿大會自然是由他主導。
“此次大會,有幸請得星雲樓主到場,所以,這第一件事,咱們自然要商讨一下西北地區商路的開展。”
辛淮生說完,衆人目光齊齊地看向辛雲,可辛雲仿若沒聽見,隻自顧自的将桌上的葡萄一顆顆扒掉皮,時不時還往嘴裡扔上一顆。
此舉顯然并未将辛淮生放在眼裡,或者說,應當是沒将這裡的任何人放在眼裡。
辛淮生面上閃過一絲不悅,袖中的手逐漸握緊,卻還是壓着火氣,又溫聲再次提醒,“星樓主?”
辛雲這才恍然回神一般,淡笑着開口,隻是那說出口的話卻讓辛氏一族的人瞬間黑了臉,就連在場的其他世家也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本樓主聽聞,商貿大會的會長三年一選,還以為能趕上今年的熱鬧,誰知,竟改了規矩不成?”
“這?”
辛淮生顯然沒有預料到他這番話,原地愣了一下,不外乎他,就連在場的衆人,皆無人想到星雲樓主會有這一出。
這商貿大會的會長,看起來似乎是一個虛職,可其中的分量卻是不低的,每年的基礎貨價,各家分到的商路,幾大世家的風向等皆是由他推動,久而久之,這個會長幾乎便能控制不少行業的漲幅和盈虧。
隻是辛雲此話一出,引來一片沸議,有人憂心忡忡,有人樂見事态發展,不過眼下衆人也都看出些端倪:這星雲樓主怕不是來參加商貿大會的,而是來砸辛氏場子的吧。
辛恣坐在辛淮生身後,面色十分不愉,暗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辛雲,欲上前說些什麼,卻被辛淮生攔住。
辛淮生畢竟縱橫商場多年,縱然心中憤恨,面上卻是雲淡風輕、半分不顯。此刻他心中萬分後悔,實在是不該邀請這星雲樓主,往年他都不曾出現的,今年竟不知是怎麼回事。
隻是,這星雲樓主終究是年輕了些,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一上來便要挑釁辛氏的地位,更不知縱然是再選,以辛氏的實力,會長之位還是會落到辛氏頭上,就讓他蹦跶一下又何妨?
思及此,辛淮生也不再糾結,忽地一拍腦門,恍若幡然醒悟般:
“是在下老糊塗了,日子過得太久容易忘事,這大會的第一項自然是選舉新的會長。”
辛雲聞言,饒有興味地看着他,語氣有些淡泊,“既如此,那選吧。”
看着辛雲如此放肆随意,葉槿安凝眉,有些憂慮地看着他,縱然星雲樓在江湖上勢大,可這辛氏也不是好惹的。
“按照以往選舉的規矩,可以自薦,也可以推薦,諸位可有想要自薦或要推舉之人?”
辛淮生神色倨傲,站到台前,他很自信,自信無人敢與他辛氏叫闆,自信這場選舉終究會成為一場鬧劇。
掃了一圈,見無人應聲,辛雲潇灑起身,端起手邊那盤剝了皮的葡萄,緩步踱到台前,“既然如此,那本樓主是不是也可以推薦?”
兩人目光彙聚,頗有些争鋒相對的樣子。
辛淮生眼底閃過一絲陰暗,直直地盯着那銀色惡鬼面具下的那雙眸子,随即勾了勾嘴角,如同一隻老狐狸一般,答道:“自然。”
辛雲聞言忽然綻開一個屬于少年人獨有的明朗笑容,兀自朝着葉氏所在的位置走去。
葉槿安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他一早就猜到了,辛雲接下來必然是要推薦葉氏,隻是,看着他那張俊顔上挂着的明媚笑容,心中隐隐有一絲不安。
果然,辛雲歪了歪頭看向葉槿安,随後在衆人疑惑又帶着震驚的目光中緩緩走到他身邊,将手中剝好了的葡萄遞到他手中,溫聲道:“槿安可要嘗嘗,本樓主親手剝的。”
霎時間周圍響起抽氣聲一片,當時辛雲認認真真剝皮的樣子衆人可是看在眼裡的,這葉氏的繼承人何時與星雲樓主如此相熟了?竟還能讓星雲樓主親自為他做這等事?
“那本樓主便推薦葉公子。”
辛雲全然不顧周圍眼光,一字一頓,聲音如同重錘般敲進衆人心中。
葉槿安環顧四周:很好,一早猜到了。
随後,辛雲又出乎意料地轉頭看向葉槿安旁邊的葉父,在衆人又一次驚詫的目光中,出聲道:
“還請葉伯父賞個臉,與我換個座。”
葉槿安:也很好,一早便擔心準了。
衆人皆被這星雲樓主的行為所震驚,他們剛剛看到了什麼?
竟然看到那位名震江湖,号稱在世閻王的星雲樓主巴巴地給葉槿安遞果子,還為了坐在他身邊軟下身段央求葉明,這二人究竟是何種關系?
葉槿安長歎一口氣,如玉似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着牙将人在心裡抹殺了八百遍。
葉父明顯還未從當下的狀況清醒過來,一臉狀況外地同他換了位置,直到獨自一人坐到原本單獨安排給星雲樓主的位置上,才恍然回神,頓覺戰戰兢兢,如坐針氈。
辛淮生注視着葉氏父子,眼神晦暗不明,看來這些年葉槿安這小子倒是背着自己做了不少事。
“既然如此,那槿安可願參與?”
葉槿安擡眸看了眼辛雲,想起那日他說的那一番話,這個人拉自己下水不就是算準了自己定會答應的嘛。
“既然星樓主推舉,葉某自然不能辜負他一片苦心。”
見葉槿安竟敢答應,辛恣忍到現在終于忍無可忍,快步上前湊在他耳邊低聲質問,“葉槿安,你可是娶了我姐姐。”
言外之意:你我可是一家。
葉槿安将兩人的距離拉開稍許,頗有禮節地拱了拱手,裝作不懂,“葉某是娶了你姐姐,可這與葉某參選有何聯系嗎?”
“噗”辛雲坐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這人倒是慣會裝樣。
見兩人的目光齊齊地看過來,辛雲立刻換上一副抱歉的模樣幹笑兩聲,随後自言自語,“這習武之人耳力過慧亦是不好。”
辛恣冷笑一聲,出言嘲諷:“縱然你葉槿安有意參與,可按照規矩,要根據兩家在商界的影響力和實力來投票,你覺得你們葉氏,能比得過辛氏嗎?”
可他話還未落下,就見一旁的紅衣身影緩緩站起,他說話聲音明明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那是之前,如今他有我。”
辛雲維持着他那一慣的笑容,高聲宣布:“本樓主願将整個星雲樓以及西北地區的商路交給葉公子,自今日之後,星雲樓姓葉。”
葉槿安聞言,瞳孔猛地放大,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辛雲,這段時間以來,雖自以為與辛雲已是知己,可斷斷不至于讓他做到這種地步。況且,他這模樣,怎麼給人一種像是在下聘的感覺。
不過我們辛樓主倒是沒想這麼多,此刻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槿安說過,夫人執掌中饋,那星雲樓交給他,自然也是這個意思,嗯,一樣的。
衆人亦是大驚,目光看去,
一人紅衣冽冽,立于風中;
一人白衣勝雪,伴于身側。
多年之後或許人們會記不起這一場大會,可眼前這一幕卻始終印刻在大家心中。
這一場鬧劇最終以葉槿安新任商貿大會會長,辛氏憤然離場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