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普羅米修斯的話音落下,高山的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凝聚出豐腴美麗的地母蓋亞。
她垂目看着因鎖鍊半跪在地上的普羅米修斯,眼中難說沒有悲哀,“隻是我冒然出現,未免會吓到那剛從死亡裡逃離的人子。”
“我也早該想到,能如此點燃泰坦□□的,隻有您。”普羅米修斯語氣并不客氣,神情裡暗藏怨色。
“普羅米修斯。”蓋亞仰起頭,“并非所有孩子都如你般向阿南刻的紡錘低頭,我不過為他們添一把向上的薪柴。”
“不不不,”遭受苦刑的神祇搖頭,看着神情自若的地母,“原始的地母啊,你可以躲過命運的報複,那他們呢——你這是在害他們,在用無辜的生命填滿你從未滿足的欲壑!”
先覺者情緒難得激動,他身體往前傾,鎖鍊瞬間嘩嘩作響,讓他不能動彈半分。
“慎言,普羅米修斯。”
知曉一切命運與奧秘的地母徹底冷下了臉,“你的利眼已經在秃鹫的尖喙下磨平,隻能看到所謂未來而被吓破了膽,卻看不見現在萬衆的哀嚎。先覺者,你無權指摘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痛心。”
普羅米修斯閉上眼,“您還依舊視我們為您的孩子。”
“大地上的萬物都是我的孩子。”蓋亞的神情緩和下來,“你無法否認這一點。”
“那你就為了現在的孩子而拒絕未來的到來?”普羅米修斯露出痛苦之色。
神祇逐步走向終焉,人類将于此新生。
這注定的未來,最該公正中立的地母卻反抗得最厲害嗎?
而這一次,慈懷的蓋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
另一邊,人類随着月亮女神一路飛到了大地的南面,一位雙肩托舉因神戰傾頹之天的泰坦就矗立在這裡。
而他們的目标,也是這位擎天巨神的父親——伊阿珀托斯。
他正隐居在這個少有神祇踏足的地界。
在薩若汶還腦補對方是藏在哪個隐蔽山洞時,塞勒涅直接帶他來到了擎天巨神阿特拉斯面前。
這場面頗為壯觀,薩若汶看着那神祇立于大地,天空猶如厚重水袋般沉沉壓下,他舉起雙手将其托舉在自己雙肩至上。
見他們來了,這位負天之神并不驚訝,反而熟稔地說:“要去找我父神嗎?”
塞勒涅點點頭,将薩若汶往前推一推,“勞煩把他送到那裡去吧,他是我們計劃的關鍵。”
阿特拉斯好奇地看了薩若汶一眼,“你就是那個能喚醒初代神王的人類?”
薩若汶點點頭。
“呵,現在的泰坦,居然要靠一個人類了。”阿特拉斯自嘲地笑了笑,語氣讓薩若汶皺了皺眉,不過沒多說什麼。
阿特拉斯搖搖頭說,“來吧,小家夥,我送你去。”
去哪?
這裡是山頂,一覽無餘,也沒有任何隐蔽空間的樣子。薩若汶遲疑地朝他走去,便見阿特拉斯閉上右眼,等候片刻,再度睜開時,那碧藍的眼睛就被一個黑淵似的漩渦替代。
“過來吧。”阿特拉斯揚揚下巴催促。
薩若汶盯着那漩渦,眼一眨不眨,情不自禁地走上去,等反應過來時,就看着那漩渦猛地擴大,周邊的景色就融化成了一條條色塊,又像被高壓水槍沖散般迅速消退。
“等等……!”
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掉進那漩渦之中,空間變換的眩暈感讓薩若汶原地踉跄了下,擡頭就看見有段時間沒見的赫利俄斯朝他走來。
“早等着你來了!”前太陽神笑容燦爛,一點兒看不出外界諸多紛争都與其有關。
薩若汶環顧四周,發現荒蕪空曠的山頂已經不見,現在他處在一個綠草如茵的山林之中,而不遠處,一座簡約的神殿隐蔽在山林之間。
“這裡是哪裡?”勉強壓下因空間轉換急速跳動的心髒,薩若汶疑問。
“是伊阿珀托斯記憶裡的俄特律斯山。”赫利俄斯說。
俄特律斯山,就是泰坦之戰時,以克洛羅斯為首的泰坦神們的駐點。
不過卻是一位神祇記憶裡的,薩若汶有點驚奇,他在書中看過如此記憶空間的存在,“記憶女神也參與進來了嗎?”
可他記得,記憶女神谟涅摩叙涅也是宙斯的第五位妻子,在泰坦與奧林匹斯之戰中站中立位。
“這倒沒有。”談到這個,赫利俄斯情緒就低下去了,“算了,跟我到神殿裡去吧,到了那裡,你就知道了。”
赫利俄斯少有這樣拐彎抹角的時候,薩若汶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心裡做了點準備,跟着人走進了神殿。
神殿内隻有頂部開窗,牆面繪飾着金色壁畫,從大門斜射而入的光線與天窗漏下的天光相交,将中心作手捧狀的神像禁锢于交織的光中。
而神像手捧的圓球中心,一枚不規則的多邊形固體發出微光。
“那是……神格?”見過太陽神神格的薩若汶認出了那東西。
“對,那是伊阿珀托斯的神格。他早已消散于天地之間,隻留下了這枚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