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完,卻也隻覺得桑悅小題大做。
“噢喲,不就是一把刀嘛,這有撒好哭的啦。”
“就是啊,悅悅,外婆腦子不好,記不牢,明年侬再拿起白相好伐啦?”
“再幫伊迎迎看(再幫她找找看),屋裡向噶西多月餅,别的刀阿沒啦?要麼老早切蛋糕的刀還有伐?”
“老早丢特嘞。”
“……”
桑悅哭得停不下來,耳朵“嗡嗡”作響,隻覺得旁邊說話的聲音都是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晰。
沒一會兒,羅英從旁邊拿了把水果刀過來,開口道:“侬要切撒?媽媽幫侬用個則刀切好伐?侬看看較,還是瑞士軍刀叻,媽媽老早從瑞士帶回來額,老好額。”
聞言,桑悅抹着眼淚拼命搖頭,“不要!我不要!”
這怎麼能一樣呢?
沒人懂她想給朋友們分“七星伴月”的儀式感。
羅英哄了兩句,逐漸失去耐心,聲音拔高:“侬個小人,哪能噶煩額啦!作死特了……覅哭了!慢較吵得隔壁鄰居來罵侬!”
桑悅被她吓了一跳,渾身一抖,抽抽噎噎地吸鼻子,眼淚像開閘的水龍頭一樣,怎麼擦都停不下來。
羅英沒辦法,幹脆扯着她的肩膀,把她帶到樓下去。
恰好,距離出發時間不遠,沈照清已經到了樓下,原本打算上去敲門,見到羅英拉着桑悅,腳步加快,到兩人面前停下。
他看了看桑悅的花臉,低聲問:“羅阿姨,桑悅怎麼了?”
羅英把事情說了一下,又去恐吓小桑悅:“你們不是要出去玩嗎?悅悅,侬再哭,等下清清他們不帶你去了。”
此話一出,桑悅立馬收了聲。
羅英替她擦了擦臉,幹脆利落地将桑悅交給沈照清,囑咐:“當心噢。你們有家長一起的吧?”
寶大祥就在南京路步行街上,距離河南路弄堂不遠,沿着步行街走上十五六分鐘就能到,路上也沒有車,相對是比較安全的。
不過他們幾個年紀太小,大人都不放心,還是決定由方圓的爸爸陪着他們一起去。
方圓說,她爸爸特别好說話,就遠遠跟着,不會管他們的。
聽羅英問起,沈照清點點頭,回答:“桑悅同學的爸爸在紅綠燈下面等我們。”
“弄堂外面那個馬路?”
“對。”
羅英把兩個小孩送出弄堂,交到方圓爸爸手上,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桑悅剛哭完,眼睛紅紅腫腫的,一路上,方圓和宋書豪都在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和朋友在一起,桑悅終于能把心裡那點奇奇怪怪的委屈全部說出來。并且,還不會被嫌棄她找事、作、莫名其妙等等。
等她說完,宋書豪推了推眼鏡,小手一揮,很大大咧咧地開口:“桑悅,你現在就把月餅拿出來。”
桑悅問了句“為什麼”,但也沒有真的要他解釋,立馬就從書包裡拿出了那個“七星伴月”。
宋書豪撕開了月餅包裝,對她說:“我們一人咬幾口不就好了。”
最終,四個小朋友你一口我一口,在步行街中央,旁若無人地吃完了那隻大月餅。
因為這件事,桑悅對宋書豪的評價陡然拔高。
兩人本就是同桌,在學校形影不離,放學還能順路一起走半條馬路。相比之下,沉默寡言的沈照清反倒像局外人。
……
過後就是國慶。
2002年,調休政策還沒有實行,國慶放完7天也不用補休。每年國慶前三天,南京路上都會舉辦花車巡遊,一路從西藏路開到河南路。
從外婆家的窗戶看出去,就能看到花車經過。
沈照清第一年來,桑悅便央着加班結束的羅英帶他們一起去步行街。
羅英特地帶了相機,給兩個孩子在花車底下拍了不少照片。
有的玩,桑悅非常滿足,七天就沒消停過。
等假期結束回到學校上課,反而一時半會兒不能适應。
一連好久,她總覺得沒睡醒,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精神恹恹。
直到十月中下旬的某天中午,沈照清到1班來找她說話:“桑悅,下周末能不能到我家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