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思雨的眼睛裡落進一道光。她眯了眯。
“同學,你還好吧?”是學校的巡邏保安拿着手電筒在巡查。見範思雨獨自坐石凳上,旁邊還有一團嘔吐物。
她朝保安道了歉。晚風一吹,吹走了腦裡的昏沉,吐完後胃也舒坦了些,此刻她說話不急不徐。
“那你趕緊回去。太晚了。”時間快到十點。保安叮囑了幾句,催着她離開。
回到宿舍。金蕊涵回家住了,今晚就她一個人。
少了個讨厭的人,她獨霸了浴室,把熱水洗完了才出來。
全身熱烘烘的,按理說應該舒适不少。可坐在書桌前,腦細胞還是一團亂麻似的糾結在一起。她原本想看會兒書睡覺,可眼睛實在是睜不開。
或許是剛剛被保安的手電筒光直射了,瞳孔難受。可已經過去很久的時間了,難道還會那麼難受嗎?
她明明已經度過了流淚的七天,不再想賀晙。放下他,放下過去的感情。
做個成熟的人,然後朝前看。
道理都懂,但壓抑在情緒底層的不舍在作祟,像隻不甘的蠕蟲,企圖颠覆正常理智的身體。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像個小小的逗号。
天旋地轉的暈眩襲來,混沌與清醒混雜着。
深知,已經沒人給她溫柔的擁抱了。
有一團夜風,帶着北方極地氣候的幹寒,透進了老宿舍并不緊密的窗戶。
也透了一絲進新風系統,寒冷被過濾了一遍,灰塵沒了,溫度留了一部分。
賀晙站在出風口,被冷風吹了面。
他的眼睛有點幹涸,摘下眼鏡。再看自己的掌紋,發現比以前看得要模糊。走去書房,拿出一些色卡,多看了幾張後,确定自己的白内障嚴重了點。
最近事務繁多,電腦和平闆等電子産品看得太多了。他揉了揉眼,發了條消息給肅麗。讓她給他安排長一點的休息時間,他需要去做個手術了。
幾分鐘後,肅麗回複,年前都沒有超過一個周的休息天。東南亞的公司在十二月開始路演,更難抽時間了。
——那就安排在大年期間。
肅麗那邊收到指令後,開始着手安排。内心腹诽:得虧醫院和醫生都是家裡的。安排好後,她回了個确定的消息給賀晙。
賀晙看到後,回“知道了”。
他在書房呆坐了一會兒。書房的門虛掩着,落地窗外夜色濃郁。房間四周的射燈垂直落下,把整個空間照得和白天一樣。
他記得那天範思雨離開時,也是同樣的時間和夜色。那幾天東南亞公司出了點問題。但凡上升到他這裡的問題,都是影響面廣,讓公司上市受到阻礙。
正因分了點心在這些雜事上,範思雨過來提分手時,他有些懵。就像和東南亞搞事的對手一樣,都是沖着他來的,擾亂心智,打亂他的工作進度。
“你别後悔。”
這話,他曾經對銷售部的銷冠說過,當時的銷冠說自己絕對不後悔。兩個月後,銷冠的名字在業内已無人提起。他對公司,對感情,都是給出所有的誠意。銷冠在公司裡得了很多資源還貪心不足,想要更高的跳闆,可惜砸到了腰,到現在還“直”不起來。
所以範思雨提出分手的時候,他覺得真是荒謬。
扪心自問,他對這段感情已放大了誠意,自覺無一點愧對範思雨。但她似乎是不知滿足。堅決要分手。還怕她後悔,家中的密碼一直沒有修改,也沒有到物業把她的入戶指紋删除。
隻是她是真的要分手。
不是鬧脾氣。
她同意和他同居那天,提了一個小巧的旅行包,裡面是她的日常衣物。書滿滿地放了一個結實的拉杆箱。兩樣行李整齊地放在他面前。
他當時的思緒停頓了幾秒,然後立即挂下工作電話,從書桌後走到她身邊。忘記了放下簽字筆,以至于筆尖落到旅行包上,淹出了一塊墨漬。
她分手那天離開時,沒有裝書的行李。隻有那個小旅行包,和來時一樣,上面有一塊洗不幹淨的墨漬。
在提出分手前,範思雨早就把書搬走了嗎?
他看向書房一側的書架,那裡空了一塊。是範思雨以前放外文書的地方。一本厚厚的被翻爛了的字典。以前總是出現在家裡的各處,現在也見不到了。
賀晙拿出平闆,點開這半年間,他的日程表。上面藍色模塊的很少。但那些藍色裡,他自主地填上範思雨的名字。那是他為數不多的休息天,即使坐十二個小時的飛機轉機,也要回來和她吃一頓飯,纏綿一會兒。
都已經做到這樣了,她還想怎麼樣?
賀晙把平闆放回桌上,雙手按住了眼。眼中的酸脹讓他有些難受。
範思雨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孩。
可就在無聲無息間,悄悄地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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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範思雨接到融通翻譯社的人事電話,告知她沒有被錄取。
“為什麼?”範思雨很疑惑,根據她的資曆,這種小型多國會議,H大也有組織,她以前跟着尹牧歌參與過多次。連她都能被刷下來,那需要多大的本事才能幹這個兼職?
她帶着疑惑,給何凱留了條微信。看着對方一會兒輸入中,一會兒又停止。總覺得裡面有什麼貓膩。
下午下課後,她正好有兩個小時的空閑,打算直接去融通問一問。正出了校門,碰上了肅麗和她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