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宸處理完趙節後,一語不發的走向營帳。
林忍冬想說什麼,但看見他略顯疲憊的背影又止住了。
她想知道為什麼蕭如宸不去嚴刑逼供趙節,逼他供出幕後指使,而是直接殺了他。
不過林忍冬還是放棄了,蕭如宸是不會向任何人說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的心理防線太重,不會相信任何人。
所以林忍冬轉了個彎,打算和林鶴之取取經。
臨時搭建的醫賬前,林慕正在忙的不可開交,林忍冬看見忙小跑過去幫忙。
一聲聲痛苦的哀嚎響徹在她耳邊,風吹過,揚起地上的塵土與碎草,他們痛苦的聲音也被風吹的支離破碎。
旁邊的助手把熱鹽水,止血散和紗布遞到林忍冬手邊。
林忍冬接過熱鹽水,用幹淨的布蘸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傷口周圍的血污和泥土。
士兵疼得渾身顫抖,緊咬着牙關,發出微弱的呻吟。
“再忍忍,馬上就好。”林忍冬輕聲安慰,手上動作不停。
擦拭幹淨後,她又接過止血散,均勻的灑在傷口上,每灑一下,士兵的身體就猛地抽搐一下。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浸濕了身下的幹草。
林忍冬眉頭微皺,眼中滿是憐惜,卻隻能加快動作,灑完藥後,迅速用紗布一圈圈的包紮,每一圈包的緊實又仔細。
“謝謝你。”他疼得攥緊了手下的幹草,聲音艱澀的道謝。
林忍冬這才仔細看向他,竟然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她有點不敢相信,這麼小的孩子竟然這麼能忍。
她忍不住的問他:“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這麼危險,你不怕嗎?”
“怕,但是我和父母已經吃不上飯了,家裡弟弟妹妹年齡還小,幸虧蕭鎮守獎罰分明,從來不會虧待有功之人,隻有蕭鎮守願意給我們這些人飯吃,隻有他,把我們當成人對待。”
說着,他忍不住濕潤了眼眶。
林忍冬看着他,看見他眼中的感激,他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落下,少年内心赤忱的情感令人震撼。
林忍冬好像看見了一個無形的重擔在蕭如宸的肩上,這裡有無數追随他的人,他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趙節不僅傷害了蕭如宸本身,還傷害了所有的士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會令所有将士寒心。
況且趙節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了罪行,拖到越久,危害越大。
林忍冬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繼續往前走,終于看見了一個微彎着腰,正在給士兵施針的林鶴之。
“師父,我…”
林忍冬話還未說完,就被林鶴之指使着打下手,林忍冬沉默了,順手就把針遞給他。
“看一個人,不是要看他的表面,而是他内心的想法。”林鶴之慢悠悠的說道。
“最好的瓷器,是布滿裂痕卻仍然沒有裂開,反而因為裂痕,組成一個獨特的個體。”
林鶴之說完看着林忍冬,顯然,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林忍冬恍然大悟,敬佩的說:“徒弟明白了,多謝老師教導。”
師徒三人忙到下半夜才回去休息。
夜空繁星碩碩,像每一個人在各自職位上閃閃發光,雖渺小微弱但聚集起來的力量足以燎原。
蕭如宸擡眼望向夜空,他看着群星和那顆北極星,想起了林忍冬下意識說的那句話。
他是帶領人前行的北極星,是所有人的依靠,所以他不能心軟,不能失敗。
他看了良久,直到夜中的涼意浸透全身,他才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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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片天空下的蒙古人心情同樣複雜。
“難道就讓巴圖魯白死了?我們必須要給大哥報仇!”
“對!報仇,一定要殺回去!”
“你有本事去啊,你能打過蕭如宸嗎?”反對的人則在一旁諷笑挖苦。
蒙古王庭營中吵吵嚷嚷的呼喊着要打回去,主戰派和議合派吵的不可開交。
眼看就要打起來了,突然,坐在王位上的可汗猛拍了一下桌子。
聲音低沉的說:“蕭如宸心思狡詐,不得不除,但并不是現在。”
他停頓了一下,做出一副痛苦的樣子繼續說道:“更何況巴圖魯是我的兒子,我必定會為他複仇,天狼的詛咒會應驗在蕭如宸身上。”
可汗的眼睛裡充滿着仇恨與狠毒,一字一句的說:“向大宣議合,修整部隊,等着以後我們定能一雪前恥,把蕭如宸踩在腳下!”
仇恨的情緒傳達到每個人心中。
他們從沒有意識到,是自己先跑到别人家裡殺人放火,中原人不過是自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