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功德就随意做了,一文也可以。”蔓菁回答。
“一文?”陸桑桑對這個新出現的量詞感到困惑,急忙追問。
“一貫大概是一千文。”蔓菁耐心地解釋,又補充道,“大娘子你的月錢,也就二貫呢。”
陸桑桑迅速心算了一下,心下一驚,剛剛那碗讓她感到昏昏欲睡的糖水,竟然比這裡的糖水貴了接近五萬倍!如果按現代的标準算,一文相當于一元,那就是剛剛喝的那碗糖水相當于五萬人民币一碗?
陸桑桑心中頓時哽咽:就那破玩意兒要五萬?
正想着,老太太跟太太各自端着一碗糖水回來,侍女們也随後去排隊領取糖水。等大家都喝完後,陸桑桑便與老太太商量,想要去寺院外面逛逛。
太太面露不爽,但鑒于老太太欣然應允,也不好多說。
之後,老太太一邊與大師閑聊,一邊等待任白芷的父母來彙合,而太太則跪在佛堂前,念着佛經。
不過一會兒,隻見一對大約三十多的夫妻,被小僧人領進了客堂。
隻見那男子上前給老太太鞠了一個躬,“晚輩任某,見過老太太。”
一旁的女子也作了個揖,“老祖宗怪罪,我們來遲了些。”
老太太擺擺手說,“我也方才坐下,不遲,趕緊坐吧。”
随手讓侍女給小僧人打點了些小費,不一會兒,兩碗茶便端了上來。
“我讓白芷去外面逛了會兒。”老太太繼續說,“咱們先聊會兒。”
任夫人蘇沫笑道,“今早我可是起了個大早,不到卯時便去家附近那小廟搶了頭香,本想着約的是辰時,這鴻福寺平時坐轎也不外乎兩刻鐘的路程,今兒又早早雇了馬車,應當卯時三刻出發便行。誰承想,這東面的街,卯時便這樣熱鬧,一個馬車還不如轎子來的快。”
随即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繼續說道,“這也就是慧音大師的鴻福寺能讓這邊這麼熱鬧,這也就老太太能有這個面子讓大師給我家兒點化。”
老太太被這話逗笑了,“不過是一直在此做功德罷了,哪兒有什麼面兒。”
停了一下,斟酌道,“更何況,白芷是我家新婦,又出了那事兒,原是李家虧欠你們些。”
任川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想了想,起身對老太太說道,“晚輩方才在外面碰到了幾個同僚,想着還有些公文需要跟他們核對一下,就不陪老太太說話了。”說完便告辭了。
待任川走後,蘇沫拉着老太太繼續聊,“老太太莫怪,我家外人就是這般耽于工作。”
老太太隻是笑,也不多說。
蘇沫回到之前那個話題,“老太太對芷兒自然是好的,隻可惜。”蘇沫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聲音比剛才輕了許多,“隻可惜芷兒可能沒這個福氣。”
老太太就聽着,吃了一口茶配着綠豆糕。
蘇沫見狀,也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我感念着老太太當年的救命之恩,也知道,如果沒有老太太起死回生的醫術,我跟芷兒早就,早就。”說到此處,任夫人聲音有些哽咽,不忍繼續說下去。
老太太的神色有些動容,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蘇沫添上。
蘇沫趕緊接過了茶壺,先給老太太滿上,再給自己碗裡續上。
“我每每做夢,夢見芷兒在西水門被撈起來時的樣子,那蠟青的臉,總會把我吓醒。老太太也是為娘的,想來也能明白我的擔憂吧。”
“老身已經把白芷救回來了。”老太太輕描淡寫地說道,“而且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很輕的聲音,但卻有着不容置喙的強硬。
“可芷兒她已經神智不清了,雖說有些好轉,但誰能保證她會不會就此傻一輩子呢?這樣的新婦,想來在李家也會是個累贅。”蘇沫試探地問道。
“李家養得起。”老太太幹脆地回道,“更何況,這剛新婚,就和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李家落井下石。”
蘇沫也急了,“是啊,這剛新婚,新郎官便獨自去了外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任家的女兒多吓人呢。而且我聽聞親家母都開始張羅着給林竹納她侄女了,跟這個相比,和離算什麼。”
“誰說的要納妾?”老太太的聲音波瀾不驚,眼角還不忘瞟了一眼依舊跪在佛堂前的太太。
“那日去探望親家母時,正巧碰上她侄女。”蘇沫回答道。
聽到這話,方才還在假裝念經的太太,立刻起身應道,“親家母誤會啦!我那侄女來看我的,更何況,我侄女的事你也有所耳聞,哪怕她之後真的進門了,也不會影響到你家女兒的主母地位。”
蘇沫卻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很快意識到自己這般不太禮貌,又用很軟的聲音說道,“親家母,老祖宗,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當初我們就是瞧中了你家二房人口簡單,與那個亂七八糟的大房家的走的不近,這才想把芷兒嫁到你家的。跟老祖宗一樣,我跟我外人也都不是那種想從子女身上貪圖點什麼的人,隻求我兒以後安安穩穩地活着。”
一旁的太太似乎被意有所指了,正準備反駁,卻被老太太搶了先,“老身都理解,但這次真的是個意外。”不同于之前的冷冰冰,老太太這次的話語裡,帶着點人情。
蘇沫眼眶有些紅了,“老祖宗你是知道的,那鄧家是什麼人家,那家丫頭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都沒法找個說法去,可憐我家芷兒,替人擋罪。”
“何小娘子早早就登門道謝了,何侍郎也是個明白人,終歸記得你家女兒這次救命之恩,來日也會在仕途上提點親家的一二。”太太不依不饒地說道,心裡滿是不服,這些當官的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蘇沫默然不語,心知丈夫能調任錢塘江,多虧何侍郎相助。
她記得那天任川面帶愠色回家,原來是何侍郎親自更改了他的調令。
同僚們對此羨慕,卻也明白其中緣由。何侍郎借職權彌補心中的感激與愧疚。
但在自視清高的任川眼中,這是一種施舍和否定。
因此,剛提到任白芷落水之事,任川便借故離開。
見親家不說話,似有怒氣,老太太趕緊清了清嗓子,讓太太出去。
待太太不情不願地離開後,老太太才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也許真是我家林竹沒有這個福氣。等你們再調任回京的時候,如果還有和離的打算,我這個老婆子也不好強扭這瓜了。”
雖嘴上這麼說,但老太太心裡卻打定了主意。林竹再過幾日便要回來了,這次說什麼都要促使兩人圓房。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晚上同處一室,再喂點猛烈的□□,隻要任氏懷上了,就不信,任家還能把她接了回去。
而門外,剛被趕出門的太太王氏,正遇上了采購回來的陸桑桑。在裡面憋了一肚子氣,在看到她沒主動給自己打招呼那一瞬,爆發了出來。
“喲,眼睛長那麼大,卻瞧不着人。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是看不起我們做生意的,當初嫁過來不就是覺得我們孤兒寡母好拿捏麼?說的那麼冠冕堂皇。邀約是自己應下的,被救的跟撞人的都是大官家的,惹不起,就把罪怪在我們身上,還有沒有天理?拜高踩低的樣兒,真是白瞎了那幅好皮囊。”
王氏語速極快,陸桑桑卻跟聽托福聽力一樣,隻聽懂了第一句跟最後一句。
眼睛長得大,好皮囊,是誇自己好看。陸桑桑猜測聽力答案。
正想着,一旁聽不下去的蔓菁拉了拉她,示意她直接去找老太太,卻被陸桑桑誤會,以為在提醒自己要對長輩的誇贊緻謝。
于是一向識大體的陸桑桑,行了一個大禮,铿锵有力地說,“太太謬贊”。
之後又覺得需要禮尚往來,便又加了句,“你也是!”
場面一度陷入了死寂,直到老太太地聲音從屋内響起,“可是白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