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竹聞言,神色稍緩,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爹取的,他覺得從醫者,應讓來客歡喜。你不覺得可笑嗎?都病了,還談什麼歡喜?”
任白芷輕笑着穿上褙子,隔着屏風說道:“醫者仁心,能予人絕處逢生的希望,自然是歡喜的。”
“你倒與他想得一樣。”李林竹的聲音低沉,帶着幾分調侃。
未及接話,門外傳來敲門聲,蔓菁的聲音響起:“大娘子可是醒了?”
任白芷整頓衣衫後,走去開門。門開的一瞬,她瞥見客喜也在,便随口吩咐道:“勞煩去買些灌漿饅頭罷。”
待蔓菁打好水,任白芷自顧洗漱,便示意蔓菁上前伺候李林竹。
誰知他輕輕推開蔓菁欲上前扶衣的手,自顧自穿好了衣服。
果然是個清心寡欲的活佛,任白芷腹中暗笑,随即對蔓菁說道:“蔓菁,來,我這兒需要你幫忙。”
為了再次驗證自己的猜想,任白芷斟酌了一下措辭,問道: “我嫁過來這麼久,竟未見你身邊有個伺候的女使,倒是少見。”
一般因為生理原因而變态的人,反而對男女之事有着超過普通人的執念。
豈料李林竹并不正面回答,反問道:“一般人家的男子怎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任白芷一時語塞,勉強擠出一句:“我有一個弟弟。”可說完便覺不妥,趕忙補充道:“算了,當我沒說。”
見她這般窘态,李林竹覺得有趣,調侃之心更甚:“下次倒要好好規勸賢弟,切莫耽于此事,對身體不好。”
任白芷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罵了千百遍:不怕是個變态,就怕是個高智商變态。
蔓菁在一旁,臉頰卻漲得通紅。
任白芷瞥見,不忍她繼續受窘,暗自瞪了李林竹一眼,随即轉身拉過蔓菁的手,從抽屜裡取出一貫錢塞給她:“明兒不是說要請假回家看看麼?我今兒也沒什麼事兒,你這會兒就去收拾行李吧。吃了早食就出發,興許天黑前還能趕到。”
蔓菁連連推辭,态度恭謹卻不敢收錢:“多謝大娘子恩典,我明日早上再走便可。”
任白芷卻堅持,将錢硬塞到她手中,語氣不容置疑:“急什麼?多待幾日再回來吧。我這兒閑得很,用不上你。安心回去,趁這機會好好陪陪家人。這段時間你伺候得辛苦了,拿着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畢竟之前蔓菁為了收集那三條街的數據,替她跑了不少路呢。
替她辦事,都有好處,要不是她手裡拮據,定多給銀子,而不是隻能以多放幾日假來犒勞。
誰知話音未落,蔓菁的眼眶竟然濕潤了,攥着任白芷的手遲遲不放,哽咽道:“不、不不,大娘子,那我不走了!”
任白芷愣住,心下納悶不已:紅包推辭也就罷了,至于哭成這樣嗎?難不成她真不想要錢?可這天底下,誰會跟錢過不去?
一旁的李林竹卻慢悠悠開了口,語調帶着幾分玩味:“你就先接着吧。正好範村的金銀花到了時節,往年都是錢四去采買。今年趕巧你要回範村,順路帶些回來就是了,這錢也算是預付,采買的數量你稍後去藥鋪問錢四便知。”
任白芷聞言,再次瞪了他一眼:好好放個假,你竟還讓人家順道加班?這心是黑的吧!
出乎意料的是,蔓菁聽完此話,竟慢慢松開了任白芷的手,低頭将那一貫錢收好,随即跪下謝恩:“謝謝主君,謝謝大娘子,蔓菁這就告辭了。”
“這就奇了怪了。”任白芷喃喃自語,心裡滿是困惑。
蔓菁剛一走,李林竹便挑眉,主動求誇獎:“怎麼樣?我厲害吧?”
任白芷一臉茫然:“哈?”
他見她反應遲鈍,微微一愣,随即換上幾分無奈的表情,似是耐心地解釋:“你不會沒意識到吧?剛剛你那番話,聽在蔓菁耳裡,可不就是「卷鋪蓋走人」的意思?”
“啊?”任白芷瞪大眼睛。
她不過是記得蔓菁之前說家裡有些事,夏至後她想請假回家看看,就想着多放幾天假讓她好好陪陪家人,還加了點獎金聊表心意,怎麼會被理解成要開人?!
天知道,在這個收集數據的節骨眼上,她下定決心給蔓菁多放幾天假,做了多大的心裡建設。
之前有蔓菁每日出門,她們尚且花了足月才搞定三條街。蔓菁一旦放假,她又被限制出了門,這接下來的數據收集進展幾乎停滞。
在賺錢這個賽道上,時間就是金錢啊!
她吃癟的模樣落在李林竹眼裡,顯得格外有趣,随後想起了什麼,問道:“書房裡那篇《淺議青苗錢》,真是你寫的?”
“你偷看我東西?”任白芷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