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溪神态自若的坐下,雙手交疊,擺出了傾聽的姿勢,如同一位談判場上的商務精英:“當然,顧先生,請說。”
顧青衍垂眸沒看他,手指糾着沙發邊緣,像是有點忐忑:“我是想說,昨天晚上,您将我帶回來,我那時喝醉了……”
謝臨溪維持着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微微颔首,等待着顧青衍繼續,可如果有熟人在這裡,就會發現他的表情很僵,完全是下意識的禮貌,實際已經神遊萬裡了。
——顧青衍記得是誰将他帶回來的,所以他沒有斷片?
那豈不是說……
他拍他的臉,抱他進卧室,抓着他的腳踝上藥,在他的腳腕上系醜蝴蝶結……顧青衍都知道?
謝臨溪不自覺的垂眸,看了眼顧青衍的腳腕。
顧青衍穿着酒店的白拖鞋,傷處還腫着,穿不了襪子,毛茸茸的白拖鞋半沒過腳背,剛好将腳踝暴露在外,那個奇醜無比的蝴蝶結正系在他的腳腕上,迎風招展,耀武揚威。
謝臨溪:“……”
他移開視線。
顧青衍注意到他的視線,也垂眸看了眼腳腕。
顧青衍:“……”
他很輕的蜷起腳趾,将腿往後縮了縮。
兩秒的靜默後,謝臨溪端起禮貌的微笑,無比正式:“是的這樣,顧先生,當時您喝醉了,我的司機開車剛好露過,看見了您,出于道義,将您帶了回來,這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什麼問題。”顧青衍搖頭,“我是想和謝先生說……”
他原本不知盯着哪裡,為了表現真誠,便将視線轉回來,準備與謝臨溪對視。
可還沒等他措辭好和謝先生說什麼,不經意間,視線便掠過了謝先生搭在沙發上的手。
謝臨溪有一雙很漂亮的手。
指節根根分明,修長有力,皮膚在純黑西裝的映襯下呈現出冷白的色澤,西裝與手之間的腕子上帶着一塊昂貴的金屬腕表,陰刻着顧青衍不認識的品牌logo。
謝臨溪不玩表,但作為商務人士,他需要一塊名表撐場子,這表價值不菲,藍寶石鏡面反射出剔透的光,半镂空的表盤下是咬合複雜的機械齒輪,帶着金屬工業風獨有的冷肅,搭在謝臨溪的腕子上,讓他整隻手都像是無生命的工藝品。
“……”
顧青衍剩下的話哽在喉嚨中,目光漂移,移開了視線。
謝臨溪原本維持着商務談判的架勢,卻見顧青衍看了他一眼,忽然眼神飄忽,他便跟着顧青衍的視線往下一看,落在了自己的手指。
謝臨溪:“……”
他眼角微抽搐,冷肅的表情險些寸寸皲裂。
在顧青衍看不見的地方,謝臨溪不自在的撚了撚手指。
手指不合時宜的回憶起了昨晚的觸感,指尖略有發燙。
又是兩秒靜默後,謝臨溪咳嗽一聲,和顧青衍同時開口,語速飛快:
“顧先生是這樣的,昨天晚上你中藥了。”
“謝先生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中藥了。”
“……”
“……”
再次靜默。
在令人窒息的尴尬中,謝臨溪擡起茶杯喝水,調整有些怪異的表情,示意顧青衍:“顧先生先說吧。”
“……好的。”
顧青衍唇抿成一條直線,複又松開,這樣躊躇許久,等謝臨溪好不容易借着水杯的遮掩,将表情調整為商務洽談的模式時,顧青衍終于開口:
“謝先生,我是想說,昨天是個意外,我并沒有想……”
他咬牙:“并沒有想勾引您的意思。”
“……”
水杯之後,謝臨溪一口水含在口中,喝也喝不下,吐也吐不出,表情險些扭曲。
誰勾引他?顧青衍勾引他?
那個他說一句能回嗆十句,眼高于頂,滿臉不悅,好像謝臨溪欠了他八千萬的顧青衍勾引他?
滑天下之大稽。
讓謝臨溪相信顧青衍想勾引他,還不如讓謝臨溪相信謝哲韬想勾引他。
如果不是這一輩子顧青衍和他素不相識,謝臨溪簡直要懷疑這是競争對手的全新手段——說垃圾話害耀世的總裁嗆水而死,然後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順利并購耀世。
得益于謝總前世和顧青衍多年打擂台鍛煉出的喜怒不形于色,謝臨溪勉強控制住了表情,他放下水杯,清貴的眉目看向顧青衍的方向。
顧青衍:“我知道,昨天的事情有點離奇,我明明早就離開,卻出現在您路過的地方,而且短短幾百米,我卻走了二十多分鐘,這不合常理。”
謝臨溪心道:“那不是因為你的腳踝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