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謊,他的侍從一回來就跪下了。
小江大為震撼,但并不吃他這套,繼續往前走,“你們外鄉人自己身體差勁,關我什麼事。”
秦於期被這句話激怒了,憤憤不平道:“什麼我們,是他,不是我!我的身體好得很。江漁火,你不能把我和一個下人相提并論!”
看着她的轉身而去的背影,秦於期心裡更加煩躁,“你們這幫蠻子果然不知教化,不懂什麼叫做尊卑秩序。”
他說完自知失言,他的教養不允許讓他當着人面說出這麼無禮的話,可每次碰上她都會讓他莫名煩躁,過後還夾雜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正思忖着怎麼挽回,卻見他口中的蠻子已經回到他面前,兩隻眼睛正瞪着他。
“如果你們所謂的教化就是讓人俯首稱臣,甘心做你們的奴隸,那你們就做夢吧。”
“即便是死,這裡的人也絕不會成為你們的奴隸。”
“别忘了,你現在正在蠻子的土地上。”
不知道從哪兒吹來一陣涼風,吹得秦於期後脖頸都有些發涼,他用餘光瞥了四周,這才意識到他已經跟着這個蠻族少女走了太遠。他們身處在山間一片小小的空地上,茂密的樹木把四周遮得嚴嚴實實,方才隻顧追上她,跟着她一路彎彎繞繞,早就辨不清來時的路了。
林子裡,隻有他和她兩個人,如果她想對他做什麼,他的侍衛們是無論如何都趕不及的。
對面的少女卻一步步逼近他,直到他退無可退,後背抵在一棵樹上。
秦於期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安,心髒像方才跑動時一樣狂跳起來。他不明白,她隻是個身形瘦弱的少女,而他精通武藝,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應該感到害怕。但被她的目光盯着,那目光有如實質包裹着他,讓他動彈不得,隻能皺着眉看她靠近,“你想幹什麼?”
“我警告你,本公子是你們族中的貴客,你不要亂來,後果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他摸向腰側,卻摸了個空,上次發火把最喜愛的那把刀砸壞了,剩下的他嫌醜就不再佩刀了。
“是你跟過來的,你問我想做什麼?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小江踮起腳,用手臂把他牢牢按在樹上,另一隻手轉着把骨制的小刀。雖然個子矮他一頭,但氣勢已經完全壓住了他。
“為什麼要來黎越寨?你們明明都很嫌棄這裡。”
秦於期掙紮了一下,發現竟然掙紮不脫,而少女那把骨刀甩來甩去,随時都有可能“不小心”甩到他身上。
“爹說你們是來找礦脈的,你們會帶來工具和技術開采礦脈,會讓寨子變得更加富足,我不信天下間有這麼好的事情?”
的确沒有這麼好的事情,隻要找到礦脈,他們不僅會接收礦脈,甚至這片土地都會被大雍接收,成為大雍版圖中新的部分,但前提是——消除那道屏障。
看着眼前這雙異于常人的眼睛,秦於期想起那天晚上賈黔羊對他說的話,“萬物相生相克,再堅固的地方都有其死穴,破局之處應該就在這群被穹窿保護的人身上。臣看那個少女身上有些不同尋常,殿下和她年紀相仿,不妨多與之來往,或許能有所收獲。”
不得不說,賈黔羊說的很有道理,她不僅長相異于常人,直覺也很敏銳。
“你不懂。”秦於期臉側向一邊,避開她的逼視,又搬出看起來能壓制她的人,“黎越族長都欣然答應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小孩來質疑。”
“還不放開我!”
“就不放,自以為高貴,卻又傲慢又喜歡欺負人,你們就是一群虛僞的人。你們騙得過族長,騙得了我爹,騙不了我。”
秦於期掙紮,但她的手卻越壓越緊,身體也靠他越來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和呼吸,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心跳又開始劇烈起來,他覺得一定是因為太生氣了。
他堂堂一國儲君,她怎麼敢,這樣對他!
“你就是這樣對客人的嗎?!”
“他們說你沒有娘,但你爹難道也不曾教導你嗎?”
話音落地,空氣忽然安靜下來。他胸口一松,身上的桎梏接觸了。
但下一刻,少女忽然揪住他的領口,那雙盯着他的金色眼睛中仿佛有火苗在燃燒。
秦於期意識到他可能說錯了什麼。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他的臉上便猝不及防挨了一拳,那一拳的力道之大,讓他甚至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小江已經忍好久了,是他非要湊上來找打的。
她甚至能想得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必定要開始數落她和她爹都是不知教化的蠻子。
“你……你竟敢打我!你可本公子是誰?”秦於期捂着一側劇痛的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管你是誰,我隻知道我是蠻子。”
“蠻子想打誰就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