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放學後,陶斯允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直到所有人都走完了,才開始收拾書包。
她給小姨發了消息說今天要晚一點到家,秦如問用不用開車來接她,陶斯允說不用了,自己坐公交車就行。
陽光一寸一寸,慢慢拉近,很快就占據了大半塊黑闆。
值日生打掃完教室,細小的粉塵顆粒漂浮在半空,随着時間的推移,濕抹布擦過的黑闆很快就幹了。
空氣中殘留着消毒水和灰塵混合物的味道。
陶斯允屏住呼吸,手撐着桌面,小心翼翼站了起來,可還是不小心扯到了膝蓋的傷口,她疼得直皺眉,緩了好一會兒,才背上書包,一瘸一拐地朝門口走。
走廊上,少年穿着藍白色的校服,陽光沿着他的面部輪廓漸漸向下描摹,他的五官本就好看得無可挑剔,現在就連臉上的每一處線條的起伏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許霁雙手抱臂,姿态閑散地倚着欄杆。
陶斯允看到他還等在門口,整個人幾乎怔住了。
“你、你怎麼還沒走啊?”
許霁站直身體,撩起眼皮看她,聲音散漫慵懶:“等你啊!”
“……都說了不用你送。”
他的目光下移,下意識掃了眼她的膝蓋。
褲子上的血迹已經幹涸,顔色比其他地方要深。
許霁收回了視線,半晌後才幽幽道:“李老師說了,在你好之前都得我負責,我總不能不管你吧。”
“……”
陶斯允握着門把手,被他一噎,一時忘了松開。
她隻是答應許霁,如果老師問的話就說踢球砸到她的人是他,以此替一班那個男生“脫罪”。
不過就是幫同學一個小忙而已,也沒什麼,可誰知道班主任知道後會做這樣的安排。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讓人看見了放學後一起回家,還不知道在背後怎麼編排呢。
她可不想成為别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走吧。”
“……”陶斯允心裡醞釀着到底該怎麼跟許霁說自己一個人可以回家,不用他送,萬一他堅持的話,又要怎麼拒絕的問題。
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出内心的擔憂:“萬一被别人看到我們倆單獨走在一起以為我們早戀怎麼辦”吧?
雖然這個想法從正常邏輯上來講是沒什麼問題的。
但……要是就這樣跟許霁說的話,他會怎麼看她?
許霁會不會覺得她的擔心太多餘了?
不過就是奉班主任的命送她回家而已……
倒顯得她想得還怪多的。
許霁單肩挎着書包,雙手插在校服褲子口袋裡,走了幾步突然回頭,見她還杵在教室門口,壓根就沒動,忍不住叫她——
“陶斯允?”
“嗯?”思緒突然被打斷,她擡起頭,人懵了一下。
女孩紮着高馬尾,碎發被别到耳後,呆呆地看着他,一張精緻的鵝蛋臉上寫滿了糾結和不情願。
許霁皺了下眉,催促道:“走啊,你怎麼慢吞吞的。”
教學樓的連廊上,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長。
許霁故意放慢了腳步,等待餘晖将他們拖進同一個畫面裡。
“你剛在教室寫作業?”
“嗯。”
“做完了嗎?”
“沒有,還有兩道函數方程沒解。”
“哦,那幾道題我上午就寫完了。”
“……”
陶斯允的手無意識地抓着書包背帶,沉默幾秒,忽然說:“上周的數學小考我也上了90的。”
許霁聽出她這是想告訴自己:我的解題速度已經很快了,并且數學成績在重點班還屬于中上遊。
意思是你不用在我面前炫耀。
許霁勾唇一笑,說:“我就是想問你要不要對答案。”
“那我做完以後發你Q.Q。”
六點多,除了他們,校園裡已經沒有學生了,和巡視的門衛打過招呼後,許霁去車棚取車。
“你家住哪兒?”
“……”陶斯允抿了下唇,再次扭捏起來,不動聲色地拒絕:“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送你。”
“不用,我坐公交車,就在學校門口,真的不用你送……”陶斯允瞥了眼面前這輛山地車,猶豫片刻:“再說,你這車也沒法載人啊!怎麼送我?”
許霁戴着卡西歐黑武士手表的右手把着自行車把,單腿撐着地面,眉梢微挑:“要不,我陪你坐公交?”
陶斯允吞吞吐吐地說:“那你的車怎麼辦?現在學校都已經關門了,你也不能随便就鎖在馬路邊吧……”
許霁見她滿臉都是拒絕,一副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樣子,忍不住“啧”了一聲,再次妥協道:“陶斯允,那我騎車跟在公交車後面總行了吧?”
“……”
随便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