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領隊的老教授在經過了十多天的長途跋涉以後明顯感覺吃不太消,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着想,後面幹脆就擺爛了,到了綏婺直接放權,讓兩個研究生助教帶學生外出寫生。
綏婺縣下轄有十多個古村落,全部隸屬于不同的鎮子,從地圖上看,位于中間的梧塢村憑借自身優越的地理位置成為了這條路上一個重要的點,正好将周圍十多個村連接成一條曲曲折折的線。
由于村與村之間的分布很零散,兩三天的時間根本不能每一個都去一遍,于是被委以重任的兩人和教授商量過後決定各自帶領自己專業的學生,兵分兩路。
陶斯允在外習慣性擇床,晚上睡眠不足,白天更是體力不濟,不過短短幾天時間,整個人從内而外都呈現出一種病殃殃的疲憊之态。
好在班長張宇皓的組織能力還算是不錯,有他在,她基本上用不着操什麼心。
早上八點多,租的大巴車按時把他們送到了地方,陶斯允清點好人數,再次重複了一遍未經允許不準亂跑。
然後找了個位置取景,支畫架,貼好紙坐了下來,沾水,開始調色,不出意外的話,這一上午她應該都不會挪地方。
“學姐,我聽袁老師他們組的人說今天要去三個景點呢,而且隻用畫二十幾張色彩小稿就行了,我們能不能……”
“不能。”陶斯允打斷他的話,握筆的手沒停,視線始終放在紙上。
“為什麼啊?”
“因為他們是純藝類的專業,回學校要辦展彙報,我們設計不用像他們那樣做太多的色彩訓練,側重的方向不同,要求也不同。”
張宇皓兩隻手撐着膝蓋,半彎下腰,看着她這張美煞的側臉,半天沒吭聲。
陶斯允構完了圖,拿出紙巾去擦筆上沾的顔色,心想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傷人自尊了?
畢竟按照國内高校的錄取機制,純藝類專業的分數相對來說比較高一些,很多人學設計的原因也并不是因為喜歡。
袁曉一個正兒八經美院畢業的人,哪怕考研上岸了滬大,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就算滬大厲害到在國内排top三,在美術生眼裡,也就是一所綜合性大學,鄙視鍊的頂端永遠是美院。”
從八大美院到top前三的心理落差,這種複雜的人生經曆一般人還真是體驗不到。
學畫畫的孩子有幾個不想當藝術家,不想考美院的呢?
陶斯允心想,眼前大概又是一個美院夢破碎,學着自己不怎麼喜歡的專業的失意少年吧。
“下午還要去宏北村呢,沒有時間去景點,不過你真的想去的話,那我跟袁老師說一聲,明天你跟她?”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張宇皓“我”了半天,在陶斯允疑惑的目光中臉紅了一下,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我、我走了”。
***
下午,從宏北村回民宿的路上,陶斯允突然被告知班上一個女生不見了。
“陳萱的男朋友昨天和她提分手,她哭了一晚上,本來今天想請假的,但是又不敢……”
說話的是和她住一個房間的兩個室友,短發姑娘看上去是真的急了,眼圈泛紅,說話都帶着顫音,“學姐,她不會想不開吧?”
她們一開始發現人不見了以後沒有告訴陶斯允,而是在班長點名時幫忙打掩護,等到回去的路上死活聯系不上這才慌了神,主動找到陶斯允坦白。
陶斯允真的生氣了,但也不能對她們發脾氣,“電話一直沒人接?”
“從上車開始就一直打,她沒接。”
這時有人提議道:“要不我們先報警吧?”
張宇皓皺着眉:“又不是小孩子,成年人消失不到二十四小時立不了案。”
“那現在怎麼辦啊!”
“……”
千叮咛萬囑咐,一切行動聽指揮,沒想到最後三天,還是出事了。
“學姐,你别告訴領隊老師,求求你,我們不想受處分……”
陶斯允頭疼得不行,給袁曉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然後讓師傅就地停車。
“你們都先回去。”
張宇皓自告奮勇道:“學姐,我和你一起去找。”
“行,你去上午寫生的地方,我去宏北村,電話保持暢通,記住,找不到人的話就先回來,知道嗎?”
“嗯。”
“……”
大巴車停靠在路邊,兩人下來,陶斯允攔了輛順風車,一路上都在祈禱,千萬别出什麼事。
***
陶斯允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正急得團團轉,這個時候陶潛打來了電話。
“喂,哥,我現在沒空,晚一點給再你回過去啊。”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喘。
陶潛問:“怎麼了?”
“我學生不見了,我到處找人……”陶斯允半蹲在地上,稍作休息。
“就你自己?”
“不是,還有另一個男生,我們兵分兩路。”
“你跟這兒瞎胡鬧呢?趕緊回去,一個人在外面别亂跑。”
陶潛說完,班長的電話就插了進來。
“等一下啊,我先接個電話。”
“學姐,陳萱剛才給她室友回電話了,現在人在市區的親戚家呢,讓我們放心,我已經在回民宿的路上了,你也快回來吧。”
陶斯允聽完後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放下心來,疲憊地說,“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