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圓塔的第四天,身份牌上的人數已經變成:306,1/96。
妮娅一早便離開,再次出現時,她站在五層的平台上,虔誠地頌唱,盈盈水霧,透出幾分活人的真實。
清晨,段浦生進入幾間大開着的空空蕩蕩的房間,他觀察着每一個房間的布局,打開每一間的衛生間,發現每一間房間都沒有鏡子,這種情況印證了他昨天的一部分想法。
解古道将人分成了兩組,除段浦生和解古道之外,其餘人都去五層,臨走時段浦生提出了一個聽上去很離譜的方法,他道:“要不要把那座雕像砸了?”
董擡眸看了一眼,點頭竟是沒拒絕,随後他們兩個八層一趟,伴随着動人的歌聲,段浦生和謝古乘坐電梯前往八層,在電梯裡,段浦生看着解古道,醞釀了很久,隻蹦出兩個字:“謝謝。”
“不用謝。”解古道點頭,他看着手中那張身份牌,突然道,“你想了一整晚,想到什麼?”
“圓塔沒有鏡子,我想骨頭人既然是由人轉化的,會不會對鏡子裡的自己有反應,如果有,可以拖延時間,如果沒有,可以當做武器。”段浦生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在這裡死去的人會轉化成骨頭人,那真正的妮娅會不會藏在骨頭人中,找到她或許是個契機。”
“那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到砸雕像?”
“很多時候我聽到有一個女聲在耳邊求救,那道聲音很耳熟,一開始一直找不到她在哪,直到昨晚再次和雕像對視,我懷疑她是不是就在裡面。”
解古道低頭看着平台上的妮娅,他告訴段浦生:“妮娅确實成了骨頭人,骨頭被澆灌成了瑪利亞雕塑,皮被塔主披在了身上,骨頭人會不會有人的意識不清楚,但圓塔的鏡子在妮娅的房間,晚點可以試驗你的想法。”
段浦生指尖一頓,不可置信道:“這麼狠?”
解古道收回視線,他看着段浦生,有些随意道:“有一種說法,再恩愛的愛情也會情深遲暮,再深厚的友情也會背道而馳,更何況他們是同行,不是同伴。”
“可他們的故事聽着夠曲折了,都走到終點了,還不是同伴,隻是同行?”段浦生不理解,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他幹嘛還傳播故事,對于他來說,圓塔已經完完全全屬于他了,完全沒有必要搞那些多餘的活動,難道他念舊?”
解古道垂眸:“誰知道,說不定他們自相殘殺了就能通關。”
電梯叮一聲,門緩緩打開,解古道走出門,新的一波合唱團孩子已經排成很多列站在平台上,人太多,平台站不下,站不進去的孩子們木然站在長廊,等待前面的人跳完,他們補上去。
木白守在茉莉的身邊,給她隔出了一點點,微不可見的絕對安全的空間。
茉莉背光站在玻璃窗前,少見的日光透過細碎彩花的玻璃落在她身上,她拿着身份牌,面上波瀾不驚,似乎并不害怕,平靜地等待結果。
“茉莉。”
茉莉聽見解古道的聲音,她放下身份牌,揚起青澀的笑容,她道:“哥哥,早上好。”
解古道溫聲道:“你決定好了嗎?”
“嗯,我想回家等你們。”
解古道摸了摸茉莉的頭,拿出一個鑲着紅寶石的項鍊給茉莉戴上。
茉莉摸着那項鍊疑惑道:“它有什麼作用嗎?”
“屏蔽痛覺,你喬姐姐不稀罕用它,給你戴上剛剛好,很漂亮。”解古道重新系好茉莉馬尾的蝴蝶結,解釋道,“放寬心,都會回來。”
時間很快流逝,越來越少的孩子,越來越滿的血池,所有死亡都是一瞬間的事情,妮娅向高處伸手,歌頌她聖潔的恩賜。
“人類的藝術永遠不可能展現出超凡絕倫的美,隻有用他們的生命來頌歌,才能造就獨一無二的藝術。”
妮娅如此說着,高昂優雅的臉上煥發出粲然的微笑,那微笑中還交織着一種飄拂不定,令人恐懼的勢在必得,這句話在圓塔四處回蕩,隻一瞬間,他鎖定了段浦生等人的位置,向這邊招手示意。
等待死亡的感覺絕不好受,茉莉閉眼屏息,人群中突然鑽出那個小尾巴依蘭,她拿出一張卡牌遞給茉莉,說道:“莫莉,你拿着它,活到最後吧。”
茉莉看着那張身份牌,在原地呆愣了片刻,還是不可思議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依蘭把牌塞進茉莉手裡,想了想,回答:“你一直保護我,我也想保護你。”
“保護你?”
依蘭點頭,她捏着自己的衣角,認真道:“圓塔是個死人塔,我很少見到活人,本來我都跳習慣了,直到你睡到了我的上鋪,沒有覺得我煩,還耐心的跟我講外面的故事,我真的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可是我出不去,我想了很久很久,這幾天有了答案,我想我就是你說的NPC吧。”
茉莉聽到這話,第一次重新審視塔羅世界的NPC,她拿着那張身份牌與依蘭稚嫩的臉産生微妙的重影,那張身份牌是一個小姑娘的圖案,虔誠許願的姿勢,信息空白,一瞬間她看到了不屬于這裡的白光環境,不由地蜷了蜷手,随即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平台走去。
依蘭不明白茉莉為何還朝着平台走去,她拉住茉莉,不解道:“莫莉,你怎麼了?”
“茉莉。”木白僵着一張臉,立馬看出了茉莉此時的不對勁。
“不要跟過來!跟着我,你們會被盯上的。”茉莉白着一張臉,她盯着木白的眼睛,冷靜道,“哥,不要待在我身邊,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