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意:“老師偏心?”
段浦生:“老師,旁觀?”
兩人同時說出,章秋意側頭看着段浦生,先道:“我們幾人的周記老師都會評價,雖然老師并沒有在意周記寫了什麼,但跟葉阮征的一對比,無關成績,或許是其他的原因,他對我們幾人的評價很客觀,很禮貌,而葉阮征的,不受關注。”
“很聰明。”胡飛揚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他拿着飯坐下,擦拭筷子時突然反問段浦生,“你呢,你為什麼會覺得老師旁觀?”
“三周時間,餘蓮的心理狀态出現了問題。”段浦生屈指勾着胡飛揚的帽檐,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垂眸,才跟人說了自己的小見解,“以前餘蓮的字迹是工整有度,但從三周前開始字迹開始變得緊湊混亂,老師剛開始想評語,但隻勾畫了幾道痕迹,到最近一周,餘蓮的字迹開始松散。”
胡飛揚擡手将帽檐上的手拿下,他道:“所以你猜測,老師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也知道餘蓮的狀态不對,但是他選擇了旁觀。”
校園廣播播放完那段水鄉小調後,開始播放時興的歌曲。
段浦生夾起一筷子菜肉,嘗了口,味道不錯,他道:“原本隻是猜測,但結合蔣有成的行為,我大概知道我們在做什麼。而且我覺得我們的身份牌不隻是蓮花中學的學生那麼簡單,還有一個潛在身份。”
章秋意問:“怎麼說?”
段浦生想起同學們的眼神,聊天群的内容以及蔣有成的行為,他們的眼神為什麼奇怪和害怕有了緣故
“我們是霸淩者,我們在霸淩一個人,而那個受害者是餘蓮,這種事情在校園司空見慣,如果不是沒鬧到出人命的地步,都不會有人管。”
姜冬雪不解道:“我看着餘蓮同學白白淨淨的,人又聰明,聽人說,她很聽她阿婆的話,這麼好的人,怎麼會被霸淩呢?”
“霸淩需要理由嗎?”段浦生停下了筷子,語氣沉重:“難怪蔣有成會這麼肯定主宰是餘蓮。”
胡飛揚還沒跟他們口中的餘蓮接觸過,他吃完後收拾了碗筷放進回收區,幹燥的空氣中隐隐帶着幾分濕漉漉的魚腥味,他皺了皺眉,冷靜道:“先别下定論,到那再說。”
整個下午,持有卡牌的人在學校待着,他們互相通知,約定放學時刻聚在橋頭岸邊,烈日當空,灼燒得人肺腑冒煙,心生焦躁,樓上,樓下,有人向下窺視,有人擡頭張望,段浦生幾人坐在教室裡,看着餘蓮沉默的靠在欄杆上,瘦削的背影逐漸躬身彎曲。
放學時刻,天空澄明,段浦生、胡飛揚和兩位女士走在前往橋頭的路上,原本萬裡無雲的天空罕見的聚起陰沉沉的烏雲,一大堆一大堆擠滿了整片天,等他們到達目的後,發現王守杉早他們一步,他和另一個沒見過的男生,估計是陳耀,他們倆的中間還放着一個鼓起的麻袋,幹旱的地上橫七豎八着幾把鐵鍬。
王守杉看到胡飛揚,饒有興緻的打了聲招呼,笑道:“好久不見,欠你家妹妹的那條命我可還完了。”
胡飛揚的懷表又壞了,此時正擺弄他那懷表,聽到王守杉的話,修理懷表的功夫,冷淡道:“和我說沒用,你可以當面和她講,随時歡迎。”
“那算了,我可不想進狼窩,我要進了,我的新财主就要把矛頭對向我了。”王守杉意味不明的說了這一番話,他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把鐵鍬,語氣裡帶着些許遺憾:“沒想到這次的世界這麼快就結束。”
段浦生看了看胡飛揚的懷表,發現表盤的指針壞了,現在正飛速的順時針擺弄,根本停不下來,而周圍的空氣越來越黏糊腥臭,他的心瞬間沉了下來,順着王守杉的目光,看見王守杉擡起鐵鍬将要砸向那個麻袋。
他沖上去攔住王守杉的動作,天上飄下了雨絲,逐漸有變大的迹象,他焦急的解開麻袋的繩扣,王守杉打了死結,一時半會兒竟解不開。
王守杉的表情逐漸不耐煩,礙于胡飛揚在一邊,不好直接動粗,他冷着臉站在一邊看人演英雄救美的戲碼。
雨下的越來越大,大到肉眼可見的不正常,段浦生抽出搶來的小刀,将死結劃開,麻袋裡瘦弱的小姑娘蜷縮喘氣,低着頭,濃密的黑發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此刻的表情,肩膀顫抖着,洗到發白的校褲有幾小粒濕潤的暗斑。
段浦生将外套蓋在餘蓮身上,餘蓮全身顫抖,狀态非常不好,露出的皮膚潮濕浮腫,忽然,她笑了,夾雜着止不住的咳嗽,血腥味越來越濃,潮濕的腥臭味越來越明顯,他正要将人拉起,突然發現她的手,皮和骨頭已經分離,白骨粘連着腐爛的碎肉。
胡飛揚沖到他身邊,沉着臉将他拉走,沉聲道:“不好,快走!”
暴雨傾盆,一切都不對勁起來,悠揚的歌聲出現,是那首水鄉小調。
“夏天的黃昏,請你随我到夢中的溪畔,讓揮舞的手,在迷霧中起舞。”
雨幕中,所有人都分不清方向,開始四處逃脫跑向岸,那道歌聲越來越近,咫尺之間,灰白雨幕,大家似乎看到了雨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沒人敢跑回去拿命去看。
“啊!”
雨聲中傳來王守杉的痛呼尖叫,段浦生手橫在眼前,擋住密密麻麻的雨水,他驚恐的看見一道粗壯的帶狀物勾住王守杉和餘蓮的腳腕和脖子,脖頸被死死束縛住,幹涸的地塊早已被雨水沖刷濺起泥點。
腳下潮濕黏糊,已經能讓人陷入泥沼無法動彈的地步,他看見王守杉大伸胳膊,連帶着沒有聲息的餘蓮,被活生生的拉進了地下,最後一聲凄厲的嚎叫,人漸漸下沉,雨漸漸小去,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但大家的視線都看向了王守杉下沉的地方。
那裡站着一個人,眼球突出,胸腹隆起仿佛要爆炸,裸露的皮膚開始脫落,纏成團的水帶從身體裡長出來,整個人腫脹膨大成巨人,手中拿着王守杉的身份牌,下一秒身份牌落地,沾着血下沉到地底。
陳耀露出驚恐無比的表情,顫着手指着水裡的那人,恐懼道:“怪,怪物啊。”
段浦生走到他身邊捂住他的嘴,所有人不敢吭聲,看着那怪物逐漸向岸上靠近,距離幾人不過幾步的距離停滞不前,他仔細觀察了下,那處已經到了河堤,怪物站在分界線上,空洞冒血的眼眶直直看着這邊,頂上楊柳岸的小道亮起了一盞黃燈,那怪物腳步一頓,放棄了向岸上靠近的腳步,轉身沉入泥底,不見蹤影。
陳耀看見怪物的消失,緊繃的身體開始放松,但此時,他蹲坐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見是真的消失後,開始放聲尖叫。
段浦生轉頭尋找胡飛揚的身影,卻見胡飛揚擡頭,順着他的目光,段浦生眯了眯眼睛,一同看見了楊柳岸的那盞黃燈,燈影晃悠,逐漸照清了持燈人的臉,是一位頭發花白的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