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的路根本沒有盡頭,韋德林隻覺得身體越來越沉,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壓在他身上,長長的舌頭跟麻繩一樣勒着他的脖頸喘不過氣。
漸漸的他要閉上眼了,說話的聲音出現,可他根本聽不見,隻知道牽着他的段浦生停下腳步,守在後面的亨利撐着他,一瞬間脖頸一松,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腑,終于可以大口呼吸。
一座遙無盡頭的大殿,三人疲倦的奔跑,直到了某處,亨利停下腳步沉聲道:“停下!”
随着他們停下,和昨晚一樣的場景出現在他們面前,黃?圍繞着以三人為中心的周圍盤旋,人骷髅也停滞不前,整張皮貼在看不見的罩子上睜着望着他們。
韋德林緩過神來,一整個茫然無措,他愣道:“這是哪兒,怎麼不追了?”
“三角眼。”亨利如此說道,“三角眼存在的地方會有一個簡易的防禦陣,我們跑對了地方。”
“好,好啊,可太好了。”韋德林邊喘氣,邊揉揉自己的胳膊和腿,“可跑死我了,腰酸背痛的。”
段浦生拍了拍韋德林的背,見韋德林反射性挺直了背,他忍不住一笑,樂道:“我會按摩正骨,給你按按,保管你神清氣爽。”
韋德林瘋狂甩頭,擺手拒絕:“得了得了,我可怕疼。”
這裡不比外殿昏暗,幾根大柱上亮着淺黃的熒光,咽口水的聲音從人骷髅的口中傳出,引得那些熒光四面散開,原來是熒蟲飛過,它們飛散又聚合在一處,那裡被熒光點亮,顯現了閉着眼的三角圖案。
“你對這裡很了解。”段浦生面色一邊,隐隐覺得不對勁,腦中空白一片,卻脫口而出,“你早就知道,這些信息不是短短幾天就能了解的。”
這裡暫時安全,亨利從韋德林手中拿過黑珠,他沿着邊緣走過一圈,黃?沒再跟來,他盯着黑珠看了一會兒,放在鼻間聞了聞,已無異香,将黑珠還給韋德林,他直接坐在地上,随口道:“很早以前來過,自然知道。”
段浦生急問:“多早?”
亨利面色淡淡,看着段浦生沉默了很久,最後想起大概的時間,回道:“頤公館成立之前的事。”
韋德林算了算時間,瞪大了眼睛,驚奇道:“那也得三年多了吧,頤公館成立三年,這個時間竟然存在到現在還沒結束。”
“五年。”亨利說,“五年前我來過這。”
“五年?”段浦生垂眸,焦躁感充斥着大腦使他難以冷靜,臉色陡然蒼白,他抿唇繼續問,“那這場疫病來源你知道嗎?”
“不知道,塔羅裡的世界恒流不止,難以估摸,對我來說是五年,在塔羅内卻可能是蜉蝣幾秒,也可能是成百上千年。”亨利擡頭與段浦生對視,勾起嘴角笑了笑,笑意轉瞬即逝,又恢複成平日裡冷靜的樣子。
“我所見到的海魯斯遠比現在強大鼎盛,陛下即位,擴張版圖,無人能敵。當時我與故友的身份隻是學院的一名普通學生,接到一個簡單的任務,開啟一段簡單的旅程,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
段浦生皺眉,遲疑道:“那個無辜的人是……”
亨利神色淡淡,一字一句帶着怪異的調侃:“你說是誰?”
段浦生不确定道:“我,我不知道。”他隻覺奇怪,按理應該要說些什麼,可就是一片空白,一個回答都不能想出。
“想不出就不想了,那個無辜的人是學院的前任院長,也是當時的主宰。”亨利面露遺憾,看上去有些惋惜,他低頭摸了摸銀戒,懷念地講起他在海魯斯的故事,“那時的海魯斯等級森嚴,規則繁瑣,我與學院的幾名學生匆匆組了隊伍去挑戰所有的規則,每打破一個,天空就會炸一次鏡花,那些碎片輕飄飄的,在夜晚就像一簇五光十色的煙花。”
“海魯斯真的很大,走遍每一個地方要花很久很久的時間,從學院到特魯絲……沙丘要花四五天,從邊境到帝都要花一個周,在乎朋友,所以想盡方法培育了可以防禦邊境的黃?;要殺主宰,所以切斷他所有的臂膀,在漫長的絕望和不公正的規則中自殺。”
段浦生異常的冷靜,他甚至提醒道:“可德爾斯不是說,院長是死于馬勒嗎?”
亨利擡頭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歎道:“現在想來,當時成功是我們自以為是了。”
“隊伍裡有維多利亞還有凱諾。”段浦生突然說,“最了解黃?和馬勒的存在,我想不到其他人。”
亨利閉眼靠在柱子上,眉眼顯得有些疲倦,他淡道:“也許是吧,結束後我再沒來過海魯斯,之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多年前的事已不願多說。
“奧利弗,哥。”韋德林在旁邊默默地聽故事,全程專心緻志不敢吭一聲,看着亨利差不多睡着了,他轉而看着入神的段浦生和死盯着他們三個人的骷髅頭,渾身抖了一抖,顫着聲音喊段浦生,喊不動湊到人耳朵調大了聲音,“段哥!”
段浦生猛的回神,渾噩的眼神逐漸聚焦在韋德林身上,他溫聲道:“怎麼了?”
韋德林小聲問:“還睡嗎?”
段浦生看了一眼周圍,思考了片刻,側首回道:“睡,現在就睡。”
“可是被這麼多東西盯着睡覺,我的□□和靈魂都不敢。”韋德林的聲音也抖的厲害,活脫脫就像被社會揉虐的可憐娃。
段浦生沉默了很久,起身坐在了韋德林的另一邊,這樣他和亨利就把韋德林夾在了中間,他揉了揉眉心,困意襲來,最後耐心道:“你睡中間,有事我和他先扛着。”說完,便沉沉睡了下去。
……
“你們兩個收到了什麼任務?”
“全國巡邏。”
“全國巡邏?!”
“嗯哼~”
“哈!怎麼能這麼輕松,你們兩個耍了什麼花招。”
“語氣好咯。”
遠方陌生又熟悉的對話在耳邊響起,略微幹燥的風吹起了他的頭發,發絲擦過後頸激起一陣癢意,他的視野逐漸清晰,兩個沒有臉的人一左一右向他靠近,聽聲音一男一女,一個略矮,一個略高。
“奧維,看你這麼高興,讓人真不爽。”小男孩小嘴叭叭講個不停,突然哼了一聲,走到他身邊,攬起他身旁人的手臂,他委屈巴巴道,“哥,哥~我最崇拜的男神,我的任務可難了,能不能幫幫忙啊,求求你了。”
視角□□,他又看到了一張模糊的臉,像是打上了一層馬賽克,長發随風飄揚,穿梭指尖帶起癢意。雖然模糊,但悸動的熟悉感從深處湧現,欲說些什麼,狂風襲來,帶起灼熱的刺痛感,一張嘴,一口的沙。
他要擡手把沙抹掉,一隻手先于他擦掉了所有的沙,還扯緊了布遮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