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客棧突然來了位瞧上去位高權重的人物,掌櫃忙從櫃台後出來,谄媚的向最先踏進來的男人詢問是住店還是點菜。
身着墨藍勁裝的侍衛淡淡瞥了一眼向他問詢的掌櫃,嗓音帶着警惕:“不必,我家主子來尋一人,勞煩将在此落腳的客人叫出來。”
“冠容,不得無禮。”隻聽得清潤沉穩的男聲輕飄飄傳進店内,擡眼便見白衣翩翩的公子擡步進門。那身華貴的鑲金藤紋交領外衫被一條獸首金緣帶跨掐出勁窄的腰腹,金絲流蘇佩绶随着步伐叮叮當當的,精緻到一絲不苟的半編發隐約露出細碎寶石綴着的珠鍊,就連蒙在雙眸上的月白絲緞都繡着流光溢彩的銀線暗紋。
那侍衛恭敬行禮後退至男子身側,掌櫃自知眼前這位貴人得罪不得,緊張的手心冒出了細汗:“不知貴人您要找哪位客人?”那人嘴角清淺的溫潤笑意依舊,他微微擡頭,恰好又與在二樓欄杆處看情況的謝瑜青對上,他眼前映出那泛着金光的人影,修長的指節微微動了動,“二樓那位小哥可方便同愚一叙。”
那聲音不大,卻偏偏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方才從窗戶那裡看見這人,他隻覺是個不能招惹的王公貴族,可是出現在這裡實在突兀,這才出門看看什麼情況。
二樓站着看熱鬧的人不多,謝瑜青左右看了看又低頭看着那人,雖然總有種異樣的感覺以為這人叫的是他,但他并不認識這人也還沒有自戀到那種程度,是以他并沒作出什麼反應。
略微的騷動過後,謝瑜青莫名其妙被兩名青衣侍從左右夾挾着下了樓。
那人已經優雅端正的落座在鋪了金繡團花軟墊的客棧椅子上,透影白玉杯乘着上好的龍團勝雪擺在了謝瑜青面前。“恕愚冒昧,若非事情急迫,愚也不想以這種方式同你見面。”雖說是想要和他商量,可那人的語氣卻帶着幾分柔和的強硬。看着裹挾着茶香的袅袅水氣,謝瑜青莫名有些慌亂害怕,他咬咬唇問:“我和你并不認識,有什麼事我能幫上你嗎?”
輕笑聲從那人略微蒼白的唇畔溢出,耳邊的細碎寶石在光影下閃着璀璨的火彩。“愚名賀蘭,單字一個瑾。”賀蘭瑾不緊不慢的道,“太一宗謝瑜昭謝仙師暫代賀蘭家伏靈師一職,可如今謝仙師杳無音訊,愚隻好尋你替謝仙師為賀蘭家解決急事。”
謝瑜青手中的衣角被他緊張的揉搓着,他剛準備開口就被清朗傲氣的聲音打斷:“他才築基,幫不上你賀蘭家的忙。”少年的發尾還有半幹的濕氣,他大步走過來将謝瑜青的身體擋了大半。“殷公子,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你。”“有什麼想不到的,你沖着他來就該知道他身邊少不了人。”殷淮揚揚下巴,微眯的狐狸眼裡盡是不滿和厭惡。
賀蘭瑾被小輩這麼直沖沖的回話也并無惱意,嘴角的淺笑依舊,“隻是有些意外罷了,聽聞晖天……”“與其找他做事,不如找其他太一宗長老,以你們賀蘭家的能力,不是必須在他們兄弟倆身上花費時間吧。”被打斷話的賀蘭瑾微不可察的挑挑眉,順着話接着道:“此事倒還确實需要謝仙師解決,”他看向被殷淮擋住大半身子緊繃着的青年,“或者你身後這位。”
謝瑜青聽不大懂他們在具體說些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此事關系重大,和謝瑜昭脫不了幹系。他心底暗暗歎口氣,當真是人紅是非多,弟弟到底做了些什麼事,讓如此達官顯貴的人物到處找他。
“他不會跟你走。”殷淮笑得笃定,因為他很清楚謝瑜青不會輕易放棄去混元島找謝瑜昭。“愚不會強迫他,無論他選擇什麼,愚都不會有異議。”适口的茶水從喉間滑過,唇齒間殘留幾分清苦微甜的澀香。
死裝的笑面虎,殷淮忍不住閉眸翻了個白眼,仗着自己是長輩,說話一套一套的。
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謝瑜青身上,處在議論漩渦中心的本人還有些遊離狀況外。他知曉要做一個選擇,可是無論是繼續找弟弟還是幫弟弟處理留下來的攤子,對他來說都有些許艱難。他擡手将茶水一飲而盡,白玉杯和木桌碰撞出悶響,他擡頭看着對面宛若仙人的賀蘭瑾:“抱歉,我實在是能力微弱,待我找回弟弟,定讓他第一時間趕去您那裡。”
他斟酌着字眼,一字一句的,“聽您的話大概是很棘手的事情,我一個才築基不久的普通人,着實不知該如何幫忙。”
賀蘭瑾聽到這話面色未變,可卻讓謝瑜青莫名心慌,因為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完全想象不出他會說些什麼。
“愚懂了,”他淺笑着起身,“愚尊重你的選擇。”他轉身,微涼的風拂過,那發絲分毫未亂。
謝瑜青沒想到賀蘭瑾如此好說話,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看着被簇擁着的男子出了客棧,恍惚間他感覺後腰有些許刺痛,但那感覺轉瞬即逝,便以為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