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清風拂過湖面,荷葉随之輕搖,引得湖面蕩起淺淺漣漪。
謝瑜青左右看看,沿湖邊尋了一處地方随意坐下。
四月初始,隻有零星幾片巴掌大的荷葉搖搖擺擺的在湖面,湖水清澈見底,湖底的石子和遊弋的小魚清晰可見。
幾個黃符小紙人圍在青年身邊飄着,似乎想要逗他開心。謝瑜青如今身上的衣服已不是粗布麻衣,他不敢随意躺在地上,隻僵持着腰背,百無聊賴地揪了一根狗尾巴草逗湖裡小魚玩。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後的草叢中傳來,有什麼東西掠過草地。原本謝瑜青并沒在意,聽聲音那東西并不算大,直到小紙人都像是炸了毛一樣站在他手邊望着後面,他才升起了警惕。
後腰被什麼東西輕輕頂了一下,謝瑜青下意識往下去看,一團毛茸茸的紅色腦袋正擠開小紙人從他放在身旁土地上的手邊空隙裡鑽了出來。
熟悉的小小一團,各有一簇金黃毛尖的兩個小耳朵直立朝後,還微微抖了一下。
是了,謝瑜青終于意識到之前自己為什麼會感覺被人盯着了。他早該想起來的,殷淮是晖天宗少主,伏魔大會他也會來。
小狐狸擡起頭,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水靈靈的望着他,爪子軟軟的搭在謝瑜青的腿上,嘴裡還叼着一朵帶着幾粒水珠的藍色小花。
謝瑜青說不上來如今再見到這副模樣的殷淮是什麼情緒,隻是突然感覺心裡發酸。
如果從前那些事都沒發生過,或許就不會像如今這樣,讓人隻覺得愛恨交織,憤懑難平。
小狐狸哼哼唧唧了兩聲,将叼着的花放在謝瑜青腿上,那條蓬松漂亮的赤色尾巴一甩一甩的,用兩個粉粉的肉墊收着爪子在他小腹上軟軟踩着。
那雙漂亮得像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觀察他的表情。
謝瑜青很難說他不喜歡,甚至生理性的想要伸手抱起來它,但是他還是控制住了。殷淮知道他抵擋不了什麼,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求他原諒,而他,隻覺得自己再一次被人戲弄了。
“殷淮,你這樣有意思嗎?”謝瑜青别過臉,擡手将那幾個紙人收回來。他語氣很平靜,平靜的讓人心慌。
小狐狸垂下腦袋,嘤嘤啾啾的低聲哼哼,讨好地用鼻子拱了拱那朵開得正盛的花。
那花藍得豔麗,重重疊疊的花瓣像是花圃裡的牡丹,卻又不盡相同,謝瑜青沒見過這種花。
蓬松的尾巴纏上謝瑜青的手腕,小狐狸蜷着身子圍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舔着他的指尖,時不時偷偷擡起眼看他。
謝瑜青拿起那朵花,還未來得及細看,那無刺的翠綠花枝便如同細蛇一般纏繞起來,像一枚精緻的手镯停在他腕間,怎麼都摘不下來。
赤紅毛茸的腦袋晃了晃,似是很得意。
“你不必這樣,我也不喜歡。”謝瑜青垂下手,衣袖掩住那處。
他輕輕推了推小狐狸,站起身,“你與其在我這裡花費心力,不如多在意些伏魔大會。”
謝瑜青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也不再多瞧一眼,轉身就要回去。
衣袖蓦地被人牽制着,青年停了腳步,他深吸了一口氣,回眸望向身後的少年。衣着華貴的少年紅着眼眶,緊抿着唇和他對視。
謝瑜青隻覺得這一幕頗為滑稽可笑,他蹙眉将袖子從他手中抽出來,可緊接着整個人又被少年小心翼翼的抱緊。
殷淮攥着謝瑜青後背的衣服,不敢用力,又想把他揉進懷裡,他隻能攥着布料,将手心掐出紅印。
“我隻是希望你開心,”少年紅着眼眶,眼尾的睫毛沾染了些許淚漬,“我不奢望能和你回到以前,我那時候太幼稚,連自己何時對你心生情愫都不知曉。是我對不住你,你怎麼都行,即便是殺了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不理我。”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不會再騙你了,如果我再騙你,你就用這個,用這個把我的心挖出來。”
少年像是瘋魔了一樣,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把精緻的匕首塞進了謝瑜青的手心。他甚至把匕首抽出來,握住了謝瑜青的手往他胸膛上刺去。
“你現在就可以把我的心髒挖出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它隻為你而跳,如果你不愛我,我甯願死。”
“你瘋了?!”
謝瑜青用力抵抗着少年的手,想将那把匕首丢開。
殷淮笑着,手勁卻一點點變緊,“我是瘋了,我要你陪我,要你眼裡有我。”
他頓了頓,唇角笑意有些許苦澀,“隻要你願意答應我,我不介意你的心裡還有誰,隻要有我,有我的一席之地。”
少年捏緊了握着的那雙手,微微彎下腰眷戀的輕輕吻着青年的指節,做盡一副卑微姿态。
“殷淮,”謝瑜青冷靜下來,他垂眸看着少年,心緒如麻,“我不相信你,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分不清。”
“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青年用力将手抽了出來,大步地、逃也似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又是背影,留給他的總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