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雪,出行困難,校博客流比往日少了許多。
臨近中午接待完一隊小朋友,姜茉清了清疲累的喉嚨,快步走向休息室。
大概着了涼,鼻塞頭痛的感冒症狀一股腦地冒上來,再加上發虛的雙腿,行走時像踩在綿軟的雲團上,輕飄飄地踏不上實地。
姜茉顧不得這些,到休息室後馬上去櫃子裡拿手機。
微信置頂裡身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頭像仍沒有發來新消息。
疲憊地靠上椅背,姜茉字斟句酌,再次發過去一條消息詢問,之後起身接了杯溫水,摳下一粒感冒藥吞服。
手機一響,姜茉忙點開,看了一眼後頹然坐到椅子上。
醫生道了一通歉,說以後不能再為她提供消息。
大概是被後媽祁靜雲知道了。
心裡繃着的線又斷一根,姜茉身體裡湧上一股無力感。
她呆愣地坐了一會兒,捏了捏疲憊的喉嚨,撥通醫生通話,準備再問問。
隻是醫生那邊一直沒接,等自動挂斷後發來一條消息:【姜小姐,不好意思。】
一陣腳步聲走近,門被推開,夏楠喊着“好冷”,帶着一身寒氣風風火火進來,關上門後奔到暖氣旁邊暖手。
“貓咪怎麼樣了?”姜茉強打起精神問她。
之後腦子裡嗡嗡脹脹,笑着聽夏楠講話,實際并沒有幾句進到腦子裡。
“留在寵物醫院觀察呢,醫生說吃壞東西,沒什麼大事……”
“它現在可快活了,正追求住它隔壁的漂亮布偶……”
“我跟你說茉茉,那隻布偶真的絕美,小公主一樣,主人還是個超級大帥比,氣質絕了,人看着冷冰冰的,哄起小貓來特别有耐心。啧,那一舉手一投足,把旁邊小護士迷得暈頭轉向……”
“……”
“茉茉,茉茉——”
姜茉從恍惚中回神,“怎麼了?”
夏楠手機上開着點餐頁面,“我是問你要不要一起叫午餐,吃完飯再回去。”
她目露擔憂,“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啊?比紙還白。”
“有一點感冒,”姜茉微笑,起身去拿大衣,“不用了,我回去吃。”
“好,外面路特滑,你小心點啊。哇,你這大衣好帥!”
姜茉指尖略頓,笑笑沒說話,收拾好東西出來。
再去醫院試一試吧。
說不定這一次就能見到爸爸呢?
正低頭想着,手機嗡嗡振動。
看着眼熟的号碼,姜茉心髒提起,呵着白氣接通,緊緊貼着耳邊。
是一則語音提醒。
“姜小姐您好,這裡是北城親緣生物親子鑒定中心,您的親子鑒定報告結果已出,請及時領取,領取地址……”
*
天氣原因,機場航班全線延誤。
臨近年關,今夜的機場不複平日冷清,候機廳長椅上擠滿閉目小憩的乘客。
登機口執勤人員不在,隻屏幕上滾動播放着起飛時間待定字樣。
燈光半暗的角落深處,姜茉垂頸坐着,單手揣進大衣口袋,指尖隔着一層鋁箔,無意識掐着裡面的白色藥片,大腦如同被針尖刺着,一跳一跳,心髒跟着一起疼。
親子鑒定報告早已被攥得發皺,邊角卷起,折了兩折窩在掌心。
紙張背面濕透過,隐約能看到正面的印章紅痕。
姜茉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結果,也不是第一次直面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血緣親人的局面。
隻是預設和親身經曆不同,當那些被包裹好的沉痛記憶被挖出,一層一層剝開,血淋淋地敞在面前。
她還是,潰不成軍。
屏幕上滾動的字條卡頓住,兩秒後跳出新的信息。
悠揚的提示音後,機場廣播溫聲提示飛往南城的航班将于5:40起飛,請提前做好登機準備。
夜色依然黑沉如水,陽光還未浮出地平線。
廳外視線所及處,幾架龐然大物已然與廊橋銜接好,也有擺渡車在登機口停靠就位。
明亮的候機大廳瞬間活了過來,長椅上的乘客紛紛蘇醒,整理行裝。
姜茉起身,她坐在這裡一夜沒動,雙腿被凍得麻木。
血液重新在身體裡活絡流淌,本應像螞蟻啃食肌膚,姜茉卻沒有感覺,又站了一會兒,等客流成隊也跟着去排。
大衣口袋裡的手機不知振動了多久她才感覺到。
是一串陌生号碼。
來自北城。
姜茉将手機塞進口袋,可這串号碼不依不饒,又極具耐心,等待自動挂斷後再度撥了過來。
姜茉掏出手機,滑動接聽鍵後貼到耳邊。
略微嘈雜的候機大廳背景音下,耳邊的男聲低沉好聽,帶着一絲笑意叫她。
“姜茉。”
耳熟的聲線。
麻木的神經恢複一絲清明,姜茉正要去回憶這道聲線的主人,就聽他又說:“穿走的衣服,什麼時候還給我?”
是靳行簡。
姜茉無心應付,垂下眼睫後面無表情地回複過去一句“丢了”,挂斷通話。
隊列前排已經開始登機,姜茉将報告随手塞進大衣口袋,拿出登機牌。
手臂被很輕地碰觸下,她側額,擡起眼。
身側男人足足高出她一頭,黑色高領毛衣裹住喉結,外罩一件同色系大衣。
正垂眸,視線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一搭,擡眼,與她目光相接。
靳行簡低眉,正要打趣,原本戲谑的眼神一怔。
眼前的女孩兒眼皮紅着,濕漉漉的眼神可憐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