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泛起鴉青,姜風鈴借着微光,檢查昨天晾曬的植物纖維。
此刻,它們泛起幹燥的淺金色,像是麥穗。
她将其搓撚在一起,系在湊合弓的兩端,随後甩到背上。
姜風鈴起床後發現嗓子不太舒服,選擇放棄運動,直奔狩獵點。
草葉上凝着隔夜寒露,耳尖突然捕捉到身後傳來枯葉被踩裂的聲音。
幾乎是本能地旋身一踢,靴底堪堪停在對方喉間三寸的位置。
逆光中,對方棕榈色的眼瞳泛着冷調的晨光,眉骨投下的陰影讓本就深邃的眼窩更顯冷郁。
——是夏潤則。
她後退半步,語氣誠懇:“對不起。”
對視五秒後,夏潤則的個人信息躍入腦海。
——夏潤則,Verano集團話事人的孫子,上月米蘭大秀“Freedom”壓軸模特。
姜風鈴開門見山:“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他和原身沒有任何交集,姜風鈴不明白夏潤則為什麼要跟着自己。
無人機旋翼的嗡鳴聲在她頭頂盤旋。
第五次。
夏潤則餘光掃過無人機第五次了。
就像第一天白天,于堯皺着眉看了鏡頭三次。
傅嬌也十分在意,挑釁要等到了監控盲區再開口,就連道歉都要先看上幾眼鏡頭,才肯低頭。
由此可見,鏡頭下,他們都不喜歡說出真實想法,甚至會說違心的話。
姜風鈴不明白,但她知道隻要有這個東西在,夏潤則是不可能說真話的。
在踏出監控區刹那,她旋身躍起,一記漂亮的淩空抽射踹向地盤。
在無人機下墜的瞬間,她反手一撈,五指穩穩托住。
“現在能說了?”
螺旋槳因慣性在姜風鈴手中旋轉,發出輕微的響動。
夏潤則鼻尖溢出半聲笑意。
他實在無法将眼前的人跟林楊口中“在紙醉金迷下迷失自己的人”聯想在一起。
“無人機裝了定位芯片,”夏潤則視線掠過她懷裡的機器,指向她身後的林海,“跑?”
下一秒,無人機被姜風鈴抛入灌木叢,回應他的隻有沖進林海的背影。
直到夏潤則追着那抹身影狂奔十分鐘,終于看見她倚在樹下,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顯然是不想再重複剛才的問題。
夏潤則撐着膝蓋,劇烈喘息着。
要坦白說嗎?
想用她氣死那群老頑固?
汗珠順着脖頸滾進衣領深處,“我需要你,配合我炒CP。”
姜風鈴的數據庫裡壓根沒加載娛樂圈熱詞,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麼這群人那麼在乎鏡頭一樣。
長靴站定在夏潤則眼前,“什麼是炒CP?”
眼神天真得近乎赤//裸,跟方才雷厲風行的模樣判若兩人。
夏潤則現在才品出林楊的話,也明白了為什麼莫信當初非要娶她不可。
這種披着天真外衣的掠奪性目光,簡直就是獵人披着羊皮的高端寫照。
“就是在鏡頭下假裝談戀愛。”他故意說得輕佻,想看看姜風鈴的反應。
姜風鈴詞庫裡有談戀愛三個字,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配合你,有什麼好處嗎?”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畢竟她還欠着五千萬。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夏潤則的眼皮跳了跳。
“……當然,報酬一千萬,夠不夠?”
聽到“一千萬”三個字,姜風鈴的眼睛微微睜大,但很快又恢複了淡漠。
她抿了抿嘴唇,至少一千萬,是個好的開始。
“那麼,”姜風鈴擡眼看他,“具體要怎麼配合?”
“在鏡頭下多——”他斟酌着措辭,“多關心我。”
刻意停頓足夠制造暧昧,可對方卻突然松了手,抛出了一個近乎荒誕的問題。
“為什麼你們都那麼在乎鏡頭?”姜風鈴倒退半步歪着頭,像是剛學會用眼睛觀察人類的小獸。
姜風鈴是認真的嗎?她幹脆問一加一等于幾好了。
夏潤則姑且将這句話定義為諷刺。
他豎起食指抵住唇峰,用哄孩子的口吻說道:“因為不能讓觀衆知道,我們是在假裝——”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攝影師的外套拉鍊拉到一半,褲腿還卷着,肩上的攝像機被晃出虛影。
“兩位老師,實在是對不住!”他邊喘邊支起三腳架,“無人機叫鳥撞飛了,我來補個位,等新的無人機定位過來就好了——”
“麻煩老師們補個收音麥。”他慌慌張張地遞出兩枚紐扣麥,又退到攝像機後,“好咧!老師們剛剛到哪兒?”
“到這了。”
夏潤則單手扯開沖鋒衣拉鍊。
姜風鈴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裹着體溫的沉香突然漫上來,像是焚香燃燒過半,被毫無耐心地浸在手邊酒杯裡,熄滅時騰起的沉悶又嗆人的煙霭。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