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頂棚的雨點砸得人耳膜發脹,夏潤則反手關上門,将濕漉漉的帽子摘下,這才發現GoPro的紅燈早已熄滅,屏幕一片漆黑。
張導抛過來一條毛巾,“這雨太大了,直接把信号沖沒了。”
“有事嗎?”
夏潤則把毛巾往濕發上一蓋胡亂揉了兩把,急于離開,“沒别的事,我先走了。”
“林經紀人——”
聽見林楊的名字,夏潤則握住門把的手一頓,轉身時冷笑從鼻腔裡哼出,“怎麼,這麼聽話?他扔根骨頭,你就搖着尾巴滿山跑?”
張導好歹也是資深節目出品人,他是被直播綜藝這種跨時代構想打動,才重新出山的。
被夏潤則一句話說得,差點沒摔東西,到底是記起來林楊拉了Verano贊助,張導才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句話:
“現在信号沒了,節目肯定錄不下去,”他刻意将聲音壓低,“小林特意關照過的,到時候你單獨一輛房車。”
“房車?”夏潤則扯下頭上毛巾,“不是去岩洞嗎?”
他甩開毛巾,擡腳就往門外沖。
張導一個箭步橫攔在門前,“你要去哪?!”
難道他不想繼續錄嗎?直播中斷、設備泡湯,這項目能不能回本都懸了!
眼下隻能指望新綜藝,剛好他手上還有個旅行綜藝的項目。林楊人脈廣,拉贊助是把好手,得讓夏潤則和他談談——
夏潤則根本沒理會張導,滿腦子隻剩一個念頭——姜風鈴沒帶對講機!他們約好在岩洞碰頭,得趕緊攔住她!
他猛地推開張導,沖進暴雨。
積水漫過腳踝,泥漿似的渾湯每一步都要扯着褲腿,走路都要趟着一把勁。
拐角處猝不及防遇上搬運設備的于堯,夏潤則一把攥住他胳膊,力道之大,疼得于堯呲牙咧嘴的。
“姜風鈴還在棚裡?”他嗓音裡是毫不掩飾的焦灼。
于堯被暴雨打得睜不開眼,懷裡三腳架已經成了累贅。
他張開嘴想說話,水直往嘴巴裡飄。
他用盡力氣吼道:“在啊!”
聲音剛出口就被雨水沖得支離破碎。
夏潤則撒開手轉身,積水在他腳下炸開水花,瞬間隻剩個模糊的剪影。
掀開防水簾,夏潤則正看到白安安收拾着食物罐頭,傅嬌拿着登山繩僵在原地,兩人動作定格成慌亂的靜幀。
“夏哥!”
“姜風鈴呢?”
白安安的聲音和夏潤則的質問撞在一起。
白安安剛和姜風鈴鬧完脾氣,揪着背包帶,嘴唇抿成一線,不是很想提及那個人。
“風鈴背着包出去了,”傅嬌溫聲打破沉默,刻意隐瞞了姜風鈴離去的方向,“這雨勢上坡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夏潤則的聲音冷了下來,“從長計議?”
“直播信号中斷,我們完全有理由暫停錄制。”她繼續說道,“更何況,岩洞裡可能還有蝙蝠,節目組沒辦法保障我們的人身安全。”
“姜風鈴已經去岩洞了?”
夏潤則的聲調不斷往上拔高。
白安安默不作聲地收拾着東西,垂着頭恰好擋住對面投來的視線。
“不知道——”傅嬌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或許吧,她還在搶救設備也說不定。”
“你要不去設備車找找她?”
傅嬌對男女間的微妙氣場向來敏銳。
白安安吃虧就吃虧在學生氣未脫,那份涉世未深的純澈感,隻能引來兩種人——
要麼是同齡人的毛頭小子,要麼是早就爬上高位的老江湖。
夏潤則這種年紀的,最逃不過姜風鈴這款長相的姑娘。
姜風鈴生了一副天生讨喜的皮相——
幼鹿般的圓鈍杏眼,毫無棱角可言,眼尾微微下垂,那點楚楚可憐的勁兒就出來了。
可隻要唇角一翹,甜意便從瞳仁裡溢出來,沁進心尖。
靠着這副人畜無害的甜相,她才在娛樂圈站掙了一席之地。
男人骨子裡的保護欲最經不起這種誘捕了。
——明明踉跄,卻還要往前撲的笨拙感。
夏潤則此時此刻散發出來的,就是這種失控的狀态——
他整個人仿佛是用沙土塑成的,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成無數細小的顆粒。
真該架個攝像機在這直播出去。
傅嬌目光掠過他弓起的脊背,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夏潤則掀開先前整理好的設備箱,果然少了一個物資背包。
指腹被泡得發皺,摩挲着摘下頭頂探險燈查看電量,卻發現Go pro早就浸了水,連開機鍵都按不亮。
——節目組沒想到會遇上大暴雨,根本沒有準備防水的運動相機。
夏潤則把報廢設備往桌上一撂,又瞥見角落裡還躺着個手提攝像機。
白安安踮着腳看他擺弄着機器,以為他要去設備車:“正好,夏哥等會我們一起搬吧。”
探照燈驟然調到最大檔,劃出一道銳利的光束。
夏潤則隻回了兩個字:“不去。”
聲音冷硬如鐵,随後沖進雨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