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女為何會中寒月散！”睿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陣茶盞碎裂的聲音在耳畔回蕩着。

蕭素兒想醒來，卻怎麼也張不開眼睛。

她蜷縮在錦被中，指尖泛着青紫色的冷光，仿佛連呼吸都凝成了霜。她的睫毛簌簌顫抖，冷汗浸透的鬓發貼在蒼白的額角，恍惚間又墜入那永夜般的冰窟。

前世在狄诃大營的鞭笞聲和今生在碎雲軒的痛，如夢魇一般無限地循環在她的識海之中。

“放我回家！我是大煦的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姐！”

“我要死了吧……”

“父皇，女兒很快就去找你了……”

“煜兒，姐姐可能回不去大煦了……不知道會不會有點恨你……”

“小皇叔，素兒可能再也不能陪你去瀾星苑了……”

“小謝大人，你曾說，你會将我迎回大煦。對不起，我食言了……”

“鄭嬷嬷，素兒會乖，素兒不要紮針。”

“父皇，母後，救救我……”

“鄭嬷嬷，我不會再哭了……”

“這裡好黑，我要死了嗎？”

記憶的碎片仿若一把把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劃過心尖，帶來鑽心的疼痛。那些未說完的話語，像是冰冷的冰棱，哽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我要死了嗎……”

喉嚨幹澀疼痛，每發出一個音節，都似吞下一塊燃燒的火紅木炭，灼燒着咽喉。

“公主！”珍珠的呼喚聲穿透冰層，在她身旁呼喚，“公主你醒了嗎？”

蕭素兒拼盡全身力氣，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間，瞧見床邊影影綽綽站着幾個人。

謝臨風筆挺地站在床前，玄色衣袍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鍍上了一層金邊，卻絲毫掩蓋不住他眼底翻湧的血色。

那是焦急、憤怒與心疼交織而成的濃烈情緒，他的拳頭緊握，指節泛白，死死抵在床柱上，仿佛要用這股蠻力，将滿心的焦慮和擔憂碾碎在那古老的木紋裡。

“你們……怎麼了……”蕭素兒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撕裂的綢緞，透着難以掩飾的虛弱。

“乖徒兒，你中了寒月散……”張三醉眉頭緊蹙，滿臉憂色地看向蕭素兒，眼神裡滿是關切與擔憂。

蕭素兒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揉一揉眼睛，試圖驅散眼前那層模糊。

可揉了又揉，眼前的景象卻依舊如剛剛醒來時那般朦胧不清，就好似一個五百度近視的人，沒戴眼鏡，眼前一片混沌，還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紗布，隻能勉強辨清眼前人影的輪廓，卻怎麼也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

她揉了又揉，才發現自己再如何揉，眼前都是囫囵一片。

“我的眼睛……怎麼了？”蕭素兒心中一慌。

謝臨風忙坐到她的床邊，下意識想要拉住她的手，可指尖剛觸碰到她的衣袖，又像是觸電般縮了回去，隻是撚了撚指尖，似是想要抓住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溫暖。

“是寒月散的影響……”張三醉道，“這寒月散極為歹毒，會慢慢侵入五感，雖說一時半會兒還不至于緻命，可長此以往，最後會讓人逐漸喪失所有的感知……”

“可是為什麼我的卻沒事？”睿王滿臉疑惑，眉頭擰成了一個 “川” 字。

“因為你中毒并不深，影響微乎其微，小到幾乎察覺不出來……”張三醉解釋道，“但公主中毒已久…… 就連太後，她的五髒六腑也早已被寒月散侵蝕……”

“為什麼會這樣？”睿王又驚又怒，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到底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在皇宮裡下毒！”

“施毒之人定然長期潛伏在這皇宮之中，”聶方神色凝重，語氣笃定，“樞密院定會全力以赴，仔細排查宮中所有能接觸到公主和太後飲食的人。”

說罷，他轉頭看向謝臨風，鄭重叮囑道：“你守好公主。”

“是！”謝臨風抱拳行禮，聲音堅定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決心。

“臨哥哥……”蕭素兒朝着謝臨風伸出手，那纖細的手臂在空中微微顫抖，仿若在黑暗中尋找着一絲光明。

謝臨風聽到呼喚，立刻回過身，快步走到蕭素兒的床邊。

她的手在空中摸索着，聲音帶着一絲急切：“過來，我看不清你……”

“你陪着她吧。”張三醉看着這一幕，輕聲說道，“她現在很需要你的陪伴。”

謝臨風依言坐到蕭素兒的床邊，輕聲喚道：“公主……”

蕭素兒一把拉住謝臨風那欲伸又止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臨哥哥你坐過來，我看不清你……”

她的手指輕輕覆在他的臉上，感受着他臉部的輪廓，強裝鎮定道：“我沒事，不過是眼睛看不清罷了，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大不了讓父皇找個工匠，給我做個叆叇，戴上就能看清了。”

看着二人暧昧的動作，睿王着實有些不樂意。

“不是……我說你們……”

“行了行了……”張三醉扯着睿王，“咱們爺倆出去聊聊。”

謝臨風嘴角扯出一抹幹澀的笑容，眼眶微微泛紅，緊緊握住蕭素兒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溫暖都傳遞給她。

那掌心的溫度，順着指尖緩緩傳進蕭素兒的身體，奇妙的是，身體裡那種因寒毒引發的不适顫栗，竟漸漸平息。

蕭素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謝臨風的手，有些貪戀地貼在自己臉上，輕輕蹭了蹭，感受着那久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