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因為這件事第一次斥責了他。

可誰能想到，從那之後，無涯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在鑽研毒藥的歧途上越走越遠…… 直至張三醉偶然發現，無涯竟瞞着自己，暗中售賣那些害人的毒藥！

那是張三醉第一次沖無涯大發雷霆，可萬萬沒想到，這也是最後一次。

張三醉心急如焚，踏遍千山萬水，四處尋找，終于尋到了無涯的藏身之所。

可待他趕到那處天坑時，卻早已人去樓空，隻留下一片狼藉。

張三醉心裡清楚，就是在這個地方，制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寒月散。

是無涯做出的寒月散！

……

暮春的風掠過月華宮飛檐，蕭素兒撫着鬓邊的銀簪，忽然發現連風穿回廊的簌簌聲都變得虛浮起來。

往日清晰的人聲在耳畔暈染成模糊的漣漪，唯有貼着耳邊的高聲話語，才能勉強穿透那層朦胧的屏障。

更讓她心驚的是，眼前的景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洇開，廊下的朱漆欄杆扭曲成蜿蜒的紅線，禦花園裡的碧樹繁花化作斑斓的色塊。

她不想讓别人知道自己現在的窘迫。

她将染着丹蔻的指尖藏進廣袖，以倦怠為由推掉了批閱奏折的差事。

此後每日，她總要在月華宮到禦花園的青石小徑上徘徊，任憑細碎的步搖聲混着衣袂拂過花枝的窸窣。

珍珠捧着團扇跟在身後，望着主子總愛駐足嗅聞桂花的模樣，眼底浮起疑惑。蕭素兒卻隻是望着枝頭簇簇金粟，輕歎這甜香最能安神。

蕭素兒卻隻是望着枝頭簇簇金粟，輕歎這甜香最能安神。

那日暮色初合，帶着桂花香的身影穿過夕陽。

蕭素兒看着朦胧的輪廓在光暈中舒展，憑着衣袂的清泠氣息便笑彎了眉眼：“臨哥哥，今日怎麼舍得偷閑了？”

謝臨風從月白長衫映着夕陽的顔色，就似初見那日的模樣。

他從懷裡取出油紙包，包角還沾着細碎的金桂花瓣：“新出鍋的桂花糕，想着給你嘗嘗鮮。”

蕭素兒将油紙包貼在心口，指尖隔着溫熱的布料輕輕摩挲：“還燙手呢！”

這話讓謝臨風喉間發緊，他望着那張熟悉的面龐，明明桂花糕早涼透了，卻在她掌心泛起虛幻的溫度。

“公主……”他低喚，聲音裡裹着難以言說的酸澀。

蕭素兒已經拆開油紙，咬下的糕點碎屑沾在唇角，像落了片融化的月光。

謝臨風突然想起張三醉那句 “五感漸失”，心頭泛起寒意。

他穩了穩心神，試探道：“樞密院新換了廚子，這味道可還合口？”

“比從前更妙了。”蕭素兒眯起眼睛，望着虛空裡不存在的景緻，“這手藝倒像是專程為我做的。”

謝臨風的袖中指尖驟然收緊，連帶着袖口的銀線暗紋都在微微顫動。

他深深吸氣，讓桂花香填滿胸腔：“公主喜歡便好。”

告退時，他示意珍珠停步。

暮色中，他的神色凝重如墨：“公主目力不濟，夜間行路務必掌燈。”

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若有什麼異常，即刻傳信。”

珍珠望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攥緊了拳頭，廊外的桂花簌簌落在蕭素兒的肩頭，恍若落了場無聲的雪。

夕陽終是隐落天際，暮色如墨，漸漸浸透天際。

“公主，”珍珠碎步小跑着追上蕭素兒的身影，見她執拗地不肯接受攙扶，隻好懸着手虛虛相随，輕聲勸道，“天色暗了。我們先回宮吧。”

蕭素兒仰頭望向漸暗的蒼穹，眉間籠着一抹難以言說的愁緒，良久才幽幽一歎：“罷了，回吧。”

随着夜幕低垂，周遭景物在她眼中愈發模糊不清，模糊得仿佛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在心底默默思忖，也不知師父張三醉何時才能尋到寒月散的解藥。

盡管這些時日跟着師父鑽研醫理，可她心裡清楚，面對這詭谲莫測的奇毒，自己依舊知之甚少。

蕭素兒輕輕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而此時，謝臨風遠遠地躲在宮牆之後，看着那道在暮色中略顯單薄的身影，心髒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目光裡滿是心疼與憂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