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眼看着自己的女兒。
“素兒,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皇帝道。
“行了,行了。”蕭素兒撇了撇嘴,“再說我可就真瞧不起你了哦。要不你再去翻翻皇祖父留下的遺诏吧,為什麼讓你即位他不是說得很明白嗎?”
心護天下,以民為先。
“都說創業容易守業難。這天下、朝代的更疊不也是一樣嗎?你是大煦的第四位皇帝,你現在需要的不就是守業嗎?
“開疆拓土太祖他們已經完成了。大煦現在需要的,就是守住這個天下。你也學過曆史,朝代更疊時,人民經曆的是戰争與動蕩,之後呢?
“人民安居樂業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不是你跟母後說的那橫渠四句嗎,這四句話幾乎成了母後的座佑銘。若沒有你,便沒有顧誠顧大人,不是嗎?”
皇帝尴尬的笑了笑:“這你都知道?”
“母後說的那個曾去他家的友人,如果我沒猜錯,不就是你嗎?”蕭素兒笑道。
皇帝顫抖着撫摸她的發頂,忽然笑了,笑聲裡帶着釋然與苦澀:“或許你說得對。有時候,朕倒像是被這龍椅困住的孩子。”
蕭素兒這才笑了笑:“這才是我的好父皇嘛。行了,我也不在你這兒耽誤了。我要去看看我那位好兄長,他現在在哪?”
離開重華殿,蕭素兒直奔大理寺。
睿王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坐在大堂側首。大理寺卿盧正道端坐正堂。
二人正就着前夜之事聊着什麼。
“小皇叔!”蕭素兒招呼道。
睿王側過頭,看着蕭素兒:“小侄女來了!”
看着蕭素兒走得很順暢,睿王一下子站了起來:“你的眼睛好了?”
蕭素兒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睡了一覺,就好了。也不覺得那麼冷了。雖然這毒并沒有完全解,但是我現在的狀态和你差不太多,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睿王興奮道。
“我來看看我那位皇兄……”蕭素兒道。
“下官來引路。”盧正道道。
盧正道引着蕭素兒和睿王來到大理寺牢的底層。
地牢深處,腐臭混着血腥味撲面而來。蕭隐被鐵鍊鎖在刑架上,太醫們正忙着處理他胸前翻卷的傷口。
“不過是想引我出來,痛痛快快殺了便是!”蕭隐咳出一口血沫,眼中滿是怨毒。
“果然是環境塑造人……”蕭素兒淡聲道,“被邪惡之人帶大,看誰都像壞人。”
蕭素兒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倚身道:“你明明大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出來認祖歸宗,說明你便是父皇的兒子,何至于此!拿着柳兒的信物,當着滿朝文武叫一聲父皇,父皇自然會信你。可是你呢?你怎麼做的?”
蕭素兒的聲音冰得像是寒冬的冰。
“你殘害父皇,殘害他的子嗣。不僅丢盡了皇家的顔面,讓父皇顔面掃地,還與他人勾結,被人拿了父皇的把柄,你可知,你所做這一切,夠你死十次的了。”
“我勾結外人?”蕭隐冷冷苦笑,“難道我沒找過他嗎?難道是我讓他顔面掃地?”
“可是你們誰又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蕭隐吐出一口血。
“劉全诓我,帶我入宮。帶我認祖歸宗……”蕭隐的聲音苦澀得如同生吞了幾斤的黃蓮。
“說我地位地微,說我沒有辦法取得皇帝的信任。我想盡辦法讓他幫我,花盡我的所有……可是他呢……可是他呢……”他的聲音帶着幾份痛苦的哽咽。
回想起寶珠調查的蕭隐的過去,蕭素兒的手禁不住攥得緊了緊。
那僅僅是一行文字,她便能感受到窒息。
劉全義子,尹氏,乃宮女柳兒之子,後為其禁脔。入夜後劉宅外亦可聞其哀嚎之聲,似夜枭悲鳴。
“兄長……”蕭素兒強壓着自己的聲音不會出現異常。
“父皇是個重情義之人。尋他之路,你走歪了……”
她拿出一個盒子:“這是搜宮時,在你住處找到的東西。”
蕭素兒拿出來一個輕輕地嗅了一下:“很好,烏香。”
蕭素兒把盒子遞給一旁的獄卒:“拿給他。”
待獄卒将那盒烏香交到蕭隐的手上時,蕭素兒才慢慢道:“你可知,這東西是何物,又有什麼後果。”
蕭隐冷笑裡帶着泣血的哀歎:“何後果我才不管。我隻知道,用了它,我可以回到娘還在的時候。”
“那你便如此自甘堕落?”
“堕落?呵呵……”蕭隐的聲音帶着顫抖,“我本就生于爛泥,又何來堕落一說……我就是這樣的一個爛人,你還想我能如何?”
蕭素兒冷笑:“白蓮尚能出淤泥而不染,你又為何不能?英雄不問來時路。過去的傷疤隻會變成你未來的勳章。你又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難怪他們都說是玄鳥臨世,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樣。”蕭隐淡聲道。
“我在這裡叫你一聲兄長,就是想要告訴你——父皇對你的态度。”說罷,蕭素兒起身,離開地牢。
走之前,蕭素兒囑咐盧正道:“他若想開了,便把他送到月華宮,我們兄妹好好喝一杯。若想不開,便看父皇如何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