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珍珠模樣的玉不染,跟着扮作睿王三人模樣的琅琊閣之人住進了刺史府。
冀北刺史王長勻佝偻着背,哈着腰疾步迎來,身上官服的褶皺裡滲出的汗味,混合着刺史府内陳腐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這一副裝腔作勢的窮酸樣,一看就是在哭窮。
“蕭素兒”捂着鼻子對玉不染道:“他裝的吧?”
玉不染小聲道:“不裝怎麼撈錢呢?”
“蕭素兒”挎着臉看着王長勻。
“睿王殿下、公主殿下、謝大人……”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谄媚,卻在尾音處微微顫抖。
話還沒說完,“睿王”已經嫌惡地皺起了眉頭,繡着金線的錦靴重重碾過青磚,發出刺耳的聲響:“就拿這腌臜地兒糊弄本王?本王看這地方連王府的馬廄都不如!”
王長勻慌忙擡手去抹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珠,官帽上的玉簪也跟着在昏暗的光線下亂顫:“官舍簡陋,實在是……拿不出手。還望殿下、公主恕,恕罪。”
“睿王”一臉嫌棄,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掌心,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沒記錯的話……王大人是冀北本地人吧?”
“是,是!”王長勻的喉結上下滾動,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随後連忙賠笑着。
“既是本地人,那你在這兒總該有幾處拿得出手的私宅吧?”“睿王”睨着王長勻。
“有,有!小人确有幾處私宅。”王長勻點頭哈腰,一臉巴結相。
“還不帶我去你的私宅。這破地方,一股子黴味,當本宮是叫花子不成?這破地方,連坐的椅子都滿是灰塵!”“蕭素兒”一邊說着,一邊甩着手中的絹帕。
“這,這不合規矩。”王長勻猶豫道。
“我管你合不合規矩,我的規矩就是規矩!”“蕭素兒”一臉不耐煩,“本宮不喜歡這裡!這就是規矩!”
她回過頭,對“謝臨風”道:“臨哥哥,這裡太破了,簡直沒法待。好歹有熱水泡腳,被褥也能幹淨些。”
沈知何急得額頭青筋暴起,臉上堆滿了為難的神色,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怎麼行……殿下、公主,還請體,體諒小人的難處……”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蕭素兒”猛地拍案而起,氣勢洶洶地逼近,護甲幾乎戳到對方的鼻尖,眼神中滿是怒意,“那你說,本宮住哪!今日若是不給本宮一個滿意的答複,你這刺史的位子也别想坐穩了!”
“住,住下官私,私宅。”王長勻結巴道。
“蕭素兒” 揚起精緻的下巴,頭上的珍珠耳墜随着動作晃出冷冽的光芒:“先去瞧瞧,若是狗窩一般,仔細你的烏紗帽!”
她忽然轉頭,對着 “睿王” 跺了跺腳,語氣中滿是嬌蠻:“小皇叔,咱們堂堂皇親,非得受這腌臜氣?不如買座宅子,省得看人臉色,以後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睿王”聽了這話,茅塞頓開地一捶手:“正合我意!”
說罷,他又回頭看向王長勻:“此地宅子多少銀子能拿下?本王可沒什麼耐心,你最好速速給個準話。”
“這就不,勞,勞煩殿下費,費心。”王長勻戰戰兢兢回道,“下,下官會給您,辦,辦妥。”
“行吧,”“睿王”有些許的不悅,“你去辦吧。不過我可沒帶多少錢。二百兩不能再多了。”
“二,二百兩?”王長勻盯着對方指尖露出的翡翠扳指,又想起他們押運的那二百萬兩官銀,心中滿是疑惑。
這三位押運二百萬兩的官銀,就隻給自己備二百兩散銀?
還嫌棄這,嫌棄那的。
“怎麼着?”“蕭素兒”不悅寫了滿臉,“二百兩還嫌少?你是要買大莊子怎麼着?我用不着那麼大的,有個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夠我們三和身邊的随從住就夠了。”
“殿,殿下說笑了,這點小,小事包在下,下官身上,一定給您辦,辦得妥妥……當當!”王長勻擦着冷汗,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
“蕭素兒”揚着脖子,一臉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頭坐到大堂正位上,端着茶杯呷了一口茶,轉身又“呸”地一口啐了出去。她捏着茶盞,滿臉嫌棄地冷笑一聲:“這豬潲水也配給本宮喝?珍珠,取我的北苑先春!本宮可喝不慣這種粗劣的東西。”
“不用,不用。”王長勻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慌忙喝止道。
他轉身又對身邊的小厮道:“快,快去取武夷岩來!”
“武夷岩?”“睿王”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這等價比黃金、産量稀少的稀罕物,竟然能從一個三品刺史的府中端出,這比雪夜突然炸響的驚雷更讓人感到心驚。
玉不染看着王長勻額角暴起的青筋和那副慌張的模樣,想起蕭素兒之前所說的 “碩鼠成群”,不由得暗暗冷笑。
看來這個王長勻确實如公主所料,是個不折不扣的貪官,而這也不過是掀開了冀北貪腐黑幕的冰山一角。
而蕭素兒和睿王他們亦在暗中想辦法收集冀北貪官的證據。
“小侄女打算怎麼做?”客棧中,睿王來回翻着那本空白的碩鼠圖集,問蕭素兒。
蕭素兒優雅地倚在謝臨風堅實的肩頭,指尖輕輕劃過桌上攤開的輿圖,在冀北的山河輪廓上緩緩移動,眼神中透着堅定與智慧:“臨哥哥,父皇讓你跟我們來冀北,可不隻是當護衛和暖寶寶的,對嗎?”
謝臨風嘴角微微上揚,伸手撩開衣襟,露出腰間暗袋裡藏着的密探腰牌:“五千辎重兵裡有一百名樞密院密探,可由我随時調度。”
“你打算怎麼做?”睿王問他。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謝臨風道,“冀北的爛賬,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得用文火慢炖,急不得。我們要做的,是将這裡的腐敗連根拔起,還冀北一片清明。”
蕭素兒突然拍手輕笑,清脆的笑聲驚飛了梁上栖息的夜枭,夜枭撲棱棱的翅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臨哥哥,你這邊先去派密探調查一下這些官員的家底,和他們的關系網。包括他們平日的吃穿用度,甚至下人每天炒菜放多少鹽,出恭拉什麼樣的屎都給我調查清楚。”
“好。”謝臨風點頭。
蕭素兒又對珍珠道:“幫忙去給不染姨傳信,讓她備好珊瑚翡翠、琉璃金器,越貴重越好 —— 咱們要辦一場,讓那些碩鼠們傾家蕩産的拍賣會!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貪婪付出慘重的代價。”
“是!”珍珠回應。